●王优
在学校食堂吃早餐,几个女同事围坐一起,春春吃的是稀饭,馒头,鸡蛋。她盯着盘子里胖胖的白面馒头,蹙起了眉头:“馒头好大呀,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们哪个吃点?”
闻言一愣。与别人分吃一个馒头,以前从未见过。食堂里的馒头,八毛钱一个,男教师一律吃得光光的,女教师买馒头的不多,买的或多或少会剩点,剩的自然扔掉,没有人在意。同桌的基本是年轻人,哪个会要别人买的半个馒头呢?心里替她尴尬起来。
“掰一半给我吧。”低头喝米粉的程程抬起头来,“上午四节课,多吃点,经饿。”“就是就是。帮我吃点哈。”春春掰下一半,程程接过去,一口米粉,一口馒头,自自然然,有滋有味。
微微脸红之后,低头稀里呼噜喝稀饭,吃馒头,稀饭很香,馒头很香。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明亮的光线里有细小的颗粒跳跃飞升,像时间的涌流。窗外的大榆树,已经披上了新绿。疏疏朗朗的枝,清清爽爽的叶,在白色墙体的衬托下,简直就是一幅刚刚完成的清新淡雅的水粉画。
日常食物中,馒头于我而言,感觉不同一般,算得上是有故事的吧。初中时候寄宿,自己带饭盒,自己带米,放在学校食堂的瓮子灶里蒸熟了吃。学校食堂不向学生供应菜肴,只有老师可以在食堂里打饭打菜。老师们早上有馒头包子,晚上有面条,中午有炒菜。这样的伙食,说起来就流口水。每天早晨,看到老师们从食堂端着馒头回寝室,喉咙里清口水直冒。馒头又白又胖,稳稳蹲在盘子里,还袅袅冒着热气,仿若一大朵盛开的白莲花。馒头浓郁的香气,飘散在风中,勾得我失魂落魄。
后来如愿考上了师范学校,朝朝在食堂排队买馒头。偌大的食堂,十几个窗口,长长的队伍。每个窗口都有大屉大屉的白馒头,白衣白帽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仿佛雾中采莲。大家拿着筷子敲着碗,一边催促快点快点,一边嘻嘻哈哈。窗口总是热气腾腾,食堂总是香气弥漫。馒头包子稀饭,成为味蕾最坚实的记忆。很多时候,早上吃了馒头晚上还吃,没有觉得厌,就是香,就是好吃。特别是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大把的时间,我们蹲在寝室里无所事事,于是到食堂里买馒头当零食吃,两个,三个甚至五个,一边聊天一边吃。有一晚,大个子的梅香居然吃了五个馒头。一个馒头二两,足足的二两,五个馒头就是一斤了。那个年头,我们都有一个硕大的胃,也有极强的消化力,星期天一个懒觉醒来,走,食堂吃馒头去。
后来看电影,电视,剧情不同,情节各异,但凡有人流落街头,就一定有馒头包子的镜头。热气腾腾的馒头,冷冰冰硬邦邦的馒头,关乎情节的走向,人物的命运。在电影《无极》中,“馒头”是重要的剧情线索。倾城王妃小时候为了抢回一个馒头而欺骗了无欢,无欢心伤难愈,成为后来一系列复仇行为的动机之一。因此,有人将《无极》戏称为“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其实,馒头何罪之有?无论什么剧,看到有馒头的镜头都觉得特别亲切。
每次在食堂,看到回收剩饭剩菜的桶里漂浮着大大小小的馒头,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就像看到洁白的莲花掉落污泥。想起少年时候与馒头的种种往事,白胖胖的馒头进了潲水桶,实在替丢弃它的人感到羞愧。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每一粒粮食,都是汗水的结晶;每一道食物,都是劳动的果实。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理应节约,爱惜,这不仅是对粮食的敬畏,也是对劳动的尊重。
又一次在食堂用餐,文静老师看着只撕了一小半的馒头,说,还剩这么多,扔了可惜。于是去窗口找了个纸袋,装了馒头拿走。“切成块煎了,好得很,又酥又香。”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一直觉得吃不完的馒头扔了可惜,一直碍于脸面,不好意思拿走。这之后,每每在食堂吃早餐,我都会买一个馒头,能吃完就吃完,吃不完的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