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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青岛之夏
◆魏邦良~~~
◆宋荣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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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邦良
挂在睫毛上的彩虹

  那时候,女儿刚学会走路。她妈妈领着她常在学校操场那里玩。一位女校医,出于好意提醒孩子妈妈:“你家孩子的小腿一粗一细,是不是去医院看看?”

  我们带着女儿去了本市人民医院,一个男医生,一边慢条斯理享用早餐,一边漫不经心打量一下孩子的腿,嘟囔一句:小儿麻痹吧!我当场如五雷轰顶,但随后就醒悟,孩子能正常走路,怎么可能是小儿麻痹,再说小儿麻痹的疫苗早打了。没听他胡扯,掉头而去。

  在医院工作的友人,介绍了一位“骨干医生”。拍了片子,“骨干医生”和他的几位助手对着片子足足研究了快一个小时,诊断为髋关节出了点问题,要做手术,然后再用国外进口的一种器械将孩子腿固定,在床上躺几个月就好了。他补充了一句,价格有点贵。他说得轻如鸿毛,我们听了心情沉重。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天天在操场活蹦乱跳,现在却要做手术,还得让她双腿固定躺床上三个月,这种折磨她受得了吗?我反问:她明明行走自如,为何还需做手术?“骨干医生”语重心长:以后慢慢会变形的。

  抱着孩子坐公交回家,我和孩子她妈一言不发,表情凝重。我们不完全认可“骨干医生”的话,但“骨干医生”的资历和身份又让我们不敢轻易怀疑他诊断的权威性。一时间,无所适从,只能沉默无语。

  孩子回家后,我们轮流抱着她,怕她下地行走加重“骨干医生”所说的病情。但孩子刚学会走路,一个劲要下地玩,我们变着法子哄她,试图让她忘记下地行走这回事。不愿面对,又无法逃避,手足无措,无可奈何。

  她那时很小,还不懂事。但从我们凝重而异样的表情中,她还是觉察或感受到我们内心的某种不安,只是年幼的她还无法表达她的觉察和感受。

  正值暑期,我直接睡地板上,孩子睡床上。本来每天日上三竿,她还在呼呼大睡。但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她就醒了,扒在床沿,眼睛睁得溜圆,轻轻喊我:爸爸,爸爸。她从来没有那么轻声地喊过我,也从来没有那么懂事地盯着我。本来就无所适从,听着孩子故意压低的声音,面对她若有所求的眼神,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碎了。我努力微笑起来,起身坐在她身旁,慢慢把她哄睡着。

  不敢怀疑“骨干医生”的权威,但也没有轻易接受他的好心建议。听说本市另一家医院骨科不错,有一位口碑不错的医生。这位医生确实难得,不是因为他医术多么高明,而是因为他非常诚实。他看了片子,又对孩子两腿的力量作了测试,慎重地给出结论:骨头肯定没问题;但两腿粗细不匀,原因不明。他建议我们去上海大医院看一下。

  那时候去上海并非易事。孩子妈妈通过电话,预约了南京儿童医院的一个专家号。就诊那天,人很多,快到正午时,终于轮到我们。在儿童医院重拍了片子。专家旁边的实习生,先简单看了一下片子,说正常,就递给专家。专家年近七旬了,看了看片子,说骨头没问题啊。我们问:那两腿怎么粗细不一?专家的回答云淡风轻,这很正常,有人四肢天生不对称啊。专家有点不解地看着眉头不展的我们,仿佛觉得我们专程为此而来有点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了。专家挥挥手,一锤定音:这个不用看了。连日来充塞在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来不及吃中饭,我们就打道回府了。

  刚进学校,就看见孩子的奶奶在路口那里等着,我第一时间脱口而出:正常。我知道,孩子奶奶对孩子的担心,和我们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也不是先天不对称。问题出在鞋子上。那时候,我们心血来潮给孩子买了双特点鲜明的鞋子。一只用力踩会发出响声,一只不响。于是孩子走路,会经常用力踩那只发出响声的鞋子,时间长了,两腿用力不均,就一粗一细了。后来换了鞋子,很快,两腿粗细一模一样了。

  小孩在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期间,常感冒。感冒,再正常不过了。但我家孩子感冒,往往伴随着喘,说喘,也不太确切,就是她嗓子发出类似喘的声音。尤其晚上,这种声音让我忧心忡忡,彻夜难眠。其实可能根本没啥问题,这种声音完全不影响她呼呼大睡。一次在妇幼保健医院打点滴,我发现医生在葡萄糖水里注入一种药叫氨茶碱,立竿见影,第二天孩子就没发出那种类似喘的声音。

  当时住郊区,去市区医院看病实在太麻烦。一次孩子又感冒了,为省事就去了郊区农村一家私人诊所打点滴。我对赤脚医生说,上次用氨茶碱好像效果不错。没想到这个赤脚医生,从善如流,真在葡萄糖水里注入氨茶碱,问题是她把握不了用量,打点滴时速度又快,挂上水不久,孩子就说腿麻,一开始我们没当回事,因为打点滴总会有点感觉。但孩子很快呕吐,蔫头耷脑,我们和赤脚医生都慌了,赶紧停止挂水。把孩子抱回家时,她还是说腿麻,随后迷迷糊糊睡着了。我打开电脑一搜,瞬时毛骨悚然,因为有人因注入过量氨茶碱而致命。我们越想越害怕。她妈妈忍不住把孩子叫醒,想看看她状况如何。好在孩子醒来后,腿不麻了,也有了胃口,给她吃了一点稀饭,她的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已是夜阑人静,女儿因恢复正常越来越精神。

  一番折腾,她妈妈太累,就先睡了,我看孩子圆睁双眼,睡意全无,就搜索枯肠,给她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完全胡编乱造,她却听得津津有味。第二天早上醒来,孩子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精神抖擞,嚷着要去亲戚家玩。她完全恢复了,而我长久地陷入胆战心惊中:如果孩子不说腿麻,如果我们迟一点停止挂水,后果不堪设想啊。即便事隔多年回忆这件事,我还是痛恨自己的无知,还是感谢命运对我们的眷顾。

  女儿读大四准备考研期间,在医院体检时,医生诊断时说情况不太好,需要复查。女儿赶忙打电话给我们,她妈妈安慰她说没事,年纪轻轻能有什么事。可我生性多疑,当晚睡眠不佳,朦胧中做了个梦,梦见女儿推着自行车向我走来。醒来后,大脑一片空白。女儿体检复查后,医生的结论依旧含糊其辞模棱两可。情急中我们六神无主头脑发昏,对简单的选择视而不见,比如换一家好一点医院看看。

  焦灼着,在友人的提醒帮助下,决定利用周末去北京一家大医院,找一位名医看看。陪女儿在医生办公室看病时,我紧张得近乎窒息。顶尖专家名不虚传,他一面和坐在身后的助手交流,一面给患者看病,手挥目送,游刃有余。初步检查,专家认为无大碍。专家身后的助手看了我们递上的之前的诊断结论,忍不住笑了:“瞎说啥呀!”返程途中,我多次回味这句话,感慨:这才是“中国好声音”!保险起见,医生还是要求做一次B超。

  翌日上午,孩子妈妈陪孩子进B超室,我在门外等候。本来B超很快结束,一切正常,但孩子和她妈妈向医生咨询了一些问题,耽搁的时间有点长。门外的我紧张起来,越紧张越觉得时间难熬,我赶紧扶着墙,怕自己腿发软,这时门开了,女儿和她妈妈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我脸上紧张得近乎崩溃的表情一定吓坏了孩子,她赶忙安慰我:没有问题,已经在手机上给你发信息了。我恼怒道:我有心思看手机吗?

  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我和女儿都轻松下来,两人不觉靠近再靠近(主要是我向她靠近),手也自然而然地握在一起,还是风行的十指相扣。记忆中,我在女儿小学一年级后,就没有牵过她的手,这一次,我俩十指相扣,并肩而行。

  正是考研的冲刺阶段,女儿归心似箭,坐高铁赶往上海她就读的学校,我们则乘车回南京。斜倚动车座椅的靠背上,心情舒畅,前所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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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日报青岛之夏12挂在睫毛上的彩虹 2023-07-31 2 2023年07月31日 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