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修圃
青岛三面环海,老青岛人把市区南部的海称为“前海”,把胶州湾沿岸称为“后海”。我在后海边住了17年,正值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盛夏洗海澡,是我生活中的一朵浪花,想起来非常有趣。
1960年,我家搬到离后海边只有百米的西广场。从荷泽四路拐到西江路走一段路就能望见海。海边有座沙库,沙是从胶州湾西岸用船运过来的,当年青岛市建筑行业用沙多数来自这里,曾经的沙库立下了汗马功劳。
后海当时的浴场不大,只有百米见方,不在青岛浴场排序中。浴场北面是一座小山,山不高,涨潮时像小丘。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站在海边遥望胶州湾,无风无浪,波平如镜。远处,常有海轮泊在海里等待进港。近处,小山时沉时浮,恰似海螺。山上没有树,没有土,只有石头。来这里洗海澡的,多数是附近的居民,在家里换好泳衣,走到浴场,把拖鞋扔在岸边,跳下水就撒欢,累了就游到小山,坐在石头上休息一会。洗完海澡,走回家冲水,十分方便。
我就职的学校也在后海边,我一般不在上班时洗海澡。放了暑假,浴场才是我的游泳天堂。中午吃了饭,穿上泳裤,换好拖鞋,拿着塑料袋,走到海边。满潮时,跳进海里尽情地蛙泳、自由泳、侧泳、仰泳、踩水,兴趣盎然,一扫夏日的烦躁。碰到跌潮,就在水里踩蛤蜊,踩着一个,弯腰伸手抠出来,放进塑料袋里,一中午能摸半塑料袋。取点海水让蛤蜊吐沙,晚上就是下酒的小菜。有时也加入赶海大军,大人孩子,拿着小桶、脸盆、铁铲、锤子,到小山上挖蛤蜊,捉蟹子,砸海蛎子,逮小鱼。开始涨潮了,人人满载而归。不久,棚户区里就飘起炊烟,散发出炸鱼的芳香。
初秋,有时夜间狂风暴雨,第二天雨停天晴,海水涨潮,海边会漂来一根根褐色的海带。那时,海水养殖场在胶州湾种植了大片海带。风浪大的时候,有的海带就会脱落,被海浪推向岸边。人们捞出海带,用绳子捆绑起来,拿回家做菜或者晒干储存备用。后海,馈赠给人们丰富的海鲜,也是附近居民游泳休闲的场所,但也有凶险一面。1967年初秋,我所在学校一名三年级女孩,在浴场被海浪冲走。学校组织我们七八名会游泳的男教师去打捞,我们游遍了浴场,寻找了两三个小时也没找到。结果第二天早上,有人在岸边发现了女孩的遗体,所有人都痛心不已。
后海之浴,给了我太多的欢乐,至今念念不忘。可惜,20世纪80年代,那片海域被填海造地,浴场消失了,小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工厂的厂房。自此,后海之浴成为了我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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