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优

　　“在贺州乡下人家里，我见墙边放着数个带孔的陶罐，陶罐里养着蛙，问其缘故，回答是防贼的。先是不解，蓦地明白，拍手叫好。一般防贼都是养狗，狗多是在打盹儿，要是有贼，它就扑着叫；而蛙平常爱说话，贼一来，却噤声了。”

　　偶然读到贾平凹的《蛙事》，深感新奇有趣，平生第一次听说蛙还有防贼的功用。新奇之余，却又心生疑虑：且不说养蛙是否可以防贼，也不说是否真有人养蛙来防贼，只是，人来了，呱呱叫的蛙真的会噤声吗？

　　不由得想起几件与蛙声有关的小事。

　　春日夜间，从荷塘过，戴着耳机听书，忽觉有蛙鸣之声入耳，以为是幻觉。其时夏天未到，塘里枯荷倒挂，一派萧索，难道蛙们已经开始演奏了？于是取下耳机，细听。“呱！”“呱呱！”的确是蛙声自荷塘里传来。悄悄走下去，蛙鸣依旧。内心不觉有了初夏的味道。栈道那边，有妇人牵着狗顺着曲廊走过来，狗儿蹦跳撒欢，妇人吆喝着狗。蛙们忽然噤声，荷塘一下子寂静下来。看来，人来蛙鸣即止，此言不虚。

　　也是春天，去花果山看桃花。山坳里一方鱼塘，四周无遮无拦。我们在山上的桃林里穿行，蛙们在鱼塘里大声歌唱。待我们下到塘边，青蛙一只一只“扑通扑通”跳进塘里，蛙鸣却一声也没有了。果然，人来蛙不鸣。想起早些年，在老家，夏夜捉蛙的事。稻叶泛起金色的光芒，稻穗低下沉甸甸的头颅，田野里，蛙声雄浑而嘹亮。“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月色也好，月光下的田野如梦如幻。蛙们从稻田里跳出来，蹲在田埂上乘凉，歌唱。我们拿了背篓，带上手电筒，鱼一样游进夜色中。“呱！”“呱呱！”蛙们歌声热烈，好像在列队欢迎。待我们走到田埂上，蛙声小下来，忽然就悄无声息了。拿电筒一照，有只青蛙蹲在草丛里，鼓着眼睛，一声不响。轻手轻脚走过去，用手一扑，一团软滑的暗绿凉凉充盈于掌心。“嘣咚！”一只青蛙跳进稻田，“嘣咚！”“嘣咚！”蛙们得到了信号，纷纷跳进稻田里去了。一时间，稻田里只有月色的游弋，只有稻谷的香气。

　　如此看来，养蛙防贼，未尝不可。尽信书不如无书。生而为人，应该有质疑精神。世界很奇妙，每种动物都有自己的行事方式，生存智慧，这是孤陋寡闻的我所不懂的。不管怎样，蛙鸣声声，都是夏夜的风景。

　　暑气喧腾，正是蛙鸣如鼓的季节。夜幕下的田野，是蛙的舞台，蛙们夜夜集会，演奏，歌声嘹亮，气韵生动。蛙声里的村庄寂静安详，自有一种神秘寥廓的力量。就是我所在的小城，也是夜夜蛙声。暮色还没落下来，蛙的演奏早开场了。“呱！”“呱呱！”“呱呱呱！”一唱一和，一呼百应，嗓音洪亮，节奏感极强。不知蛙们在讨论什么，歌唱什么，居然如此热烈高亢而乐此不疲。有时半夜醒来，听得蛙声阵阵，仿佛身处田园，四周稻禾起伏，群山连绵。

　　平日并未见到蛙的身影，不知它们寄身何处。不过，小区临河而建，河道穿城而过。封闭的河道里，流水悠悠，水草柔柔，想必那就是蛙们的世界。有了蛙声，再长的夜也不会沉闷。蛙是夏夜的歌者，生活的歌唱家，唱来了清凉，唱来了愉悦。看来蛙真是昼伏夜出，属于精力旺盛，夜间不寐的摇滚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