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僮
那天风急雨大,我带女儿去医院看医生,在雨中走了不短的路。隔日清晨刚出地铁站,忽觉右脚的鞋子松垮了不少,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只运动鞋已开胶,再穿下去鞋底和鞋帮就要分家。我暗自庆幸,还好发现及时,免了尴尬。
这双鞋是三年前在外地买的。因为穿着合脚,几乎风雨无阻天天穿它,算是我休闲鞋里最常穿的一双。今年初的冬奥会期间,几次去现场勘查场地,也是穿这双鞋。几天里连轴去长城、颐和园和奥森公园,顶风踏雪下来,左侧一只鞋终于不堪折磨而罢工,不打招呼就开了胶。当时我在一家冬奥酒店工作,身边只有这双鞋。总不能穿着这只开口的鞋子到处行走吧。后来想起单位附近有个修鞋摊,一位老大爷常年在那里,索性找他看看吧。
到了摊位上,我把鞋脱下来给大爷看。他瞄了一眼便说:“十块钱,保证给你修好。”我说:“这只鞋就是开了胶,粘一粘就可以吧。”他说:“那肯定不行,开口太大,必须缝,否则很快又会开。”
我起初有些不信他,没想到前后一共十分钟,他熟练地穿针引线,上下翻飞,很快就把鞋子修补得妥妥帖,严严实实。拿过来穿在脚上,严丝合缝,轻快跟脚,没有任何问题,不禁惊讶他有如此好的手艺。不知不觉,这只鞋已穿了半年,果然如他所说,结结实实,一点毛病也没有。
闲聊中得知他是河南人,儿子在北京上大学。他在家乡无事做,就来京租了这个小摊位,每个月交五百块钱租金。虽然挣钱不多,但足以贴补家用,还能够资助孩子读书。他看上去肤色黝黑,脸上皱纹深密,胡子拉碴,但其实年龄并不比我大,叫大爷是有点过分了,该叫大哥更恰切些。他说:“以前生意还好一些,来修鞋的人多。鞋是要常年穿的,很多人心爱旧鞋,有的破了几个洞还要拿来补。如果不是疫情的原因,春节本打算回河南老家的。没想到疫情一起来,哪儿都去不了了。”
想起这位手艺过硬的大哥,我拎着鞋来找他。我说:“大哥还记得我吗?”他望了我一眼,抿了抿嘴,笑着说:“记得,过年的时候你来过。”我说:“您真是好记性啊,我这右脚的鞋又坏了,能修吗?”他看了一眼说:“这鞋有两个大口子,要多一点钱,你是回头客,十五块吧。”我爽快地说:“没问题。”他是个实诚人,不需要还价的。
他一边穿线缝鞋,一边说:“最近生意越来越清淡,来修鞋的人更少了,也许跟疫情有关吧,这年月挣个钱不容易。”说话之间,他已经把鞋子修补完毕,手艺真是没说的。我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补鞋的针线扎扎实实,密匝匝,鞋面鞋底崩得紧致,着实让人开心。他说:“这鞋一年之内再开不了的,你放心吧。”
我向他道了谢,心底涌起无限感慨:这位修鞋大哥从事的是不起眼的工作,却是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这繁华靓丽的都市广厦间,他也许是最平凡的劳动者。他没有那些成功人士令人惊艳的传奇,有的只是艰辛、淳朴和真实,但他的故事却可能更加温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