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琪瑞

　　小时候，家乡最有特色的昆虫是牛牛，又叫山水牛，属天牛科，学名大牙土天牛。它有一对长长的触角，像戏台子上插着雁翎的武将，黑黄的门牙十分发达，能把玉米、高粱、花生的秸秆齐茬咬断，也吃榆树根、杨树叶，是不折不扣的害虫。

　　夏初，一场透地雨过后，山水牛就从草丛和灌木里冒了出来，公的个小能飞，母的个大肚圆。山水牛产卵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所以要抓住雨后这段时间捉牛牛。每到立夏后第一场雨，我就和小伙伴拎着瓶瓶罐罐，到树林里捉牛牛。尽管它们舞着触角，龇着一对大板牙，样子凶猛，我们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尽数捡进瓶子罐子里。

　　捉回山水牛，公牛牛喂鸡，母牛牛留下，让母亲冲洗干净，掐掉触角和硬壳，只留中间的部分煎炸。往往一家煎山水牛，相邻的几家都能闻到奇异的香味。炸过的母牛牛黄澄澄的，嚼起来又脆又香。

　　山水牛集中出没的时间很短，一周左右，再想捉到就要等到来年。不过，还有一种昆虫紧接着出来了，我们叫它瞎碰子。它趋光性强，看到亮光就傻乎乎往前凑，有时能撞到人的头上脸上。瞎碰子是金龟子的一种，土黄色，个头像大拇指肚一般，也是害虫，专啃花生、豆类的根茎，所以大人们鼓励小孩子捉它。

　　捉瞎碰子要等到晚上，我们拿着手电筒，拎着瓶子，走到北河堤上的杨树林里。用手电筒一照，瞎碰子都飞来了，每棵树上能趴几十只，我们像捡豆子似的，一晚上能捉两三瓶子。最初，瞎碰子都喂了鸡鸭。后来，有的人家尝试干煸瞎碰子，这才开始吃起瞎碰子。

　　我在公社中学上初二，每周步行七八里回家拿饭。赶上初夏，母亲把我路上捉的山水牛、瞎碰子煎炸了，让我带着回学校吃。同宿舍的同学也有带的，大家相互品尝。有一次班主任查铺，闻到香味，问道：“啥好东西，这么香？”我们说是山水牛和瞎碰子，老师不敢吃，在我们怂恿下才尝了尝，连声叫好，说：“学校后面杨树林里多着呢，哪天也捉些回来吃。”

　　班主任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两口子有些着急。我偷偷告诉他：“多吃山水牛和瞎碰子。”老师说我：“胡说八道。”我说：“俺听俺妈说的，山水牛和瞎碰子还能治小儿夜哭、尿床。”

　　第二年我们快毕业时，班主任如愿以偿，得了一对大胖小子。有天晚上，他悄悄把我叫出来，塞给我一盒大白兔奶糖，两条饼干，说是感谢我妈的。我心里那个美，就甭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