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梁

　　韩剧《再次我的人生》是今年上映的一部重生剧。如此的重生桥段在网文和网剧中并不鲜见，且在数不胜数的重生题材网文中，该剧的剧情也略显简单和俗套。

　　一个刚正不阿的检察官要扳倒在总统面前都拥有话语权的国会议员，一强一弱的明显对比，是该剧稍可期待的一方面，但通过影视剧特别是韩剧的横向比较就不难发现，估量该剧的价值不能单纯依靠剧情分析，而应从结构和叙事逻辑上思考其意义，进而产生对重生这一概念的进一步理解。

　　概念意义上的重生，是指重新再活一次，即再经历一次人生。与穿越的概念有所不同，重生意味着生命的重新诞生，并没有携带原有的经验。穿越不光是指空间和时间上的往前或者往后，而且还附带主角自身已经拥有的经验。《再次我的人生》中，主角在经历死亡的结果前经历重生，是结合了穿越的重生，既发生了空间、时间的位移，也带回了过往的记忆。这样的重生，无疑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因为如此便有了可以修正过去的不足，创造新的历史的可能。但值得警惕的是，创造新的必然要波及旧的，新旧之间的碰撞会造成不可掌控的连锁反应，正如片中提到的蝴蝶效应。

　　海德格尔的哲学思维将存在与时间拉开了一条有限的直线，让人们不得不思考生与死、存在与非存在、短暂与永恒、现实与理想等等问题。而如果我们跳出哲学家的思维，打破线性存在，即是推动该剧剧情的底层逻辑，也构成了网文中所谓的爽点和该剧的看点。古诗所言“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与海德格尔提出的“向死而生”可谓异曲同工，昭示出生命的单向性与在此期间人们能够延展生命宽度的诸多可能。

　　该剧给了我们另外的启示：是不是没有遗憾的人生即为圆满？检察官金熙宇利用过往积累的经验，将原本需要考三次才能实现的大学梦缩短为一次，也因之前做检察官掌握的线索成功掌控了党阀赵泰燮身边的一众走卒，但仍然有不少地方英雄气短，过往经验无法直接取用，毕竟不符合正常逻辑，而因改变命运所造成的连锁效应也往往无法预计。汪曾祺在《我们都是世间小女儿》一书中说：“难忘山墩看梅花遇雨，携手泥涂；君山偶遇，遂成离别。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还那一邂逅之后的欠缺，那一股离别之意。”莫言在《檀香刑》中也说：“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个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马上就要亏欠；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马上就要坠落。凡事总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

　　通过观察对比可以看出，韩国电影与中国电影在叙事方面并没有迥异的不同，或许这也是电影语言本身所具有的跨国界的特质。但从电影呈现出来的价值观和文化内涵，却因为地域差别呈现出千差万别的样貌。单从该剧来看，政治题材的电影在韩国或者欧美国家更多地出现，原因是党派为财阀所掌控的历史渊源，让这种揭露和呈现有更多视角上的选择。在文化方面，韩国影视作品中的长幼、上下级之间的尊卑秩序更为严格，其反映出来的文化的扶持和养成应从小抓起，也给我们以启示与警醒。

　　在该剧中，检察官金熙宇一出场便经历了被党阀终结人生的悲惨命运，而阴间使者的出现，给了他第二次人生选择。他挽救了父母和拍卖之王吴容洙的生命，拯救了因家庭变故滑向深渊的金圭丽和杜尚万，协助遭到排挤被发配的正直检察官金石圭做上了检察长，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无法掌控杜尚万被害，金韩美私生女身份暴露等因为人生改变后发生的时光扭曲。

　　重生是一把双刃剑，让重生之人既体验到了提前预知并采取措施干预结果，从而避免灾祸的红利，另一方面也必须自我消化因改变而产生的副作用。一旦双向的思维逻辑得到现实的印证，依然无法摆脱命运的操控。诚如海明威在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中所描述的死亡：“很奇怪，只要够疲倦，原来这么容易就能走到这一步。”这种疲倦，也许当我们割断了与大自然的连接之后便一直存在：我们有了独立的意识，有了对有限性的觉醒，便意味着一生都会面临着短暂与永恒、现实与理想、此岸与彼岸的激烈冲突。无可辩驳的是，纵然拥有再度选择的能力，纵然能够利用种种便利规避种种风险，在抵达目标的道路上，我们仍然摆脱不了无力感。这就是人生。

　　值得思考的是，如果人生能重来你会如何选择？是继续原来的人生还是换一种活法？我想，换一种活法的选择应该会远大于继续原来的人生。再放大一下问题，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多次你会如何选择？这更是一个有意思的导向。按常理来看，人的生命总是有限的，在有限的生命中永远都无法实现无限的可能，而如果以无限的生命来定位，那么无限的可能也将变得有限。这是一组无法对等的命题，也是《再次我的人生》带给我们的思考。我们应该始终相信，在我们不断地追问中，每个人都能找到灵魂暂时的安放，可能在人生的终点，或许也是新的起点。

　　作者简介：王国梁，《青岛文学》杂志社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