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农历二、七,乘坐地铁11号线到山东大学站下车,即可赶鳌山卫大集。与大集上充满乡土气息的吆喝声不同,王军总会背着相机穿梭其中,与不期而遇的老邻居们打个招呼,与满口乡音的摊主攀谈几句,但令他长时间驻足的,一定是那些默默守在角落里的手艺人,编篓、编筐、手工做扫帚,还有打烟囱的铁匠……王军总会为他们留下影像,相约改日再到家中拜访。王军将这组摄影照片命名为“守艺人”——他们守护的是一份日渐边缘的手工技艺,而王军则用影像见证着“时间的力量”,一如多年前,当他拿起相机时,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观察与等待之后,抓拍到的那些瞬间,时间隐去,影像恒存,它们比记忆更珍贵。
大杂院里初识相机与摄影
1963年出生的王军,属兔,性情也有如脱兔般地闲不住。少时王军就住在天津路上的里院,大杂院式的散养,是那个年代孩子们最为惬意的时光。“那时候摄影技术刚刚兴起,我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但是院里的大哥们已经尝试着自己摆弄相机、冲洗照片,这对于我而言是一件充满魔力的事情。”在王军的记忆中,大哥们经常凑在一起洗照片,“晚上把窗户挡上,不能漏光,找来一个盆,里面放上显影水、定影液,然后就捣鼓出来一张照片。”作为院里大哥们身后的“跟屁虫”,王军每次都得“好好表现”,才能争取到一个旁观的机会。因而,对相机的渴求便成为王军在参加工作之后最大的愿望。
母亲的宠爱,让王军在工作第二年便有了自己的一台相机,“那是一台海鸥DF单反相机,起步相当高,花费不菲。”而工厂车间的生活日常,便成为王军聚焦的对象。“我当时在国棉二厂细纱车间工作,负责纺织机械的保养,每天在一排排的车床间走来走去,换零件、上机油、试车运行等。”看似简单的工序,王军重复了10年之久,即便如今早已退休,王军还会时不时想起那段车间生活,不自觉间双手还会凭空完成一个操作全流程,有如当下男孩子动辄来上一段“空气投篮”,“那是我最好的10年,工厂车间的一切已经浸润到血液与骨子里。回想起这一切,我甚至还能闻到车间里独有的那种棉布味道,耳朵里充盈的则是女工们闲谈时的大嗓门。”
工厂车间的生产日常、文体活动,“有事没事,领导就会叫我去拍几张照片。”闲暇时的王军,将所有的时间用于拍照。那时候交通不方便,王军和厂子里几个喜欢摄影的小伙伴就会骑上自行车,相约去采风,咯吱咯吱的自行车轮在他们的脚下蹬到生风,崂山太清宫、海水浴场都是他们的外景地,“有时候还会带着饭,天热了,扎到海水里洗个海澡,上岸之后继续拍。”
偏爱人文纪实类专题拍摄
“对于摄影,我们这一代人算是‘野路子’出身。”王军特别注重摄影中的理论学习,上世纪80年代,他参加了中国摄影函授学院举办的学习班,是第一批学员,夯实了摄影的理论知识。当时函授课程用到的纽约摄影学院出版的两本摄影教材,一直是王军的心头挚爱,搬家时也舍不得扔掉,直到现在还会随时翻看,“每每再看,都有不同的收获。”
如饥似渴地从订阅的摄影杂志上汲取营养,也在他山之石的启发下开拓眼界。1993年,王军成为首届青岛摄影十佳新人,是他摄影之路的高起点。“得益于做外贸的朋友带回来的各式摄影画报,其中有一本是《香港摄影画报》,从中我看到了当时最为潮流、最为优秀的摄影作品,也在启发着我的摄影实践。”王军抄下了画报上的编辑部地址并投稿,这幅拍摄于金沙滩烟台前村的照片竟然获得了佳作奖——这不仅是王军的第一幅获奖作品,更令他成为同好中的佼佼者。
1989年,经由时任青岛市群众文化馆摄影干事任锡海的推荐,王军进入到李沧区文化馆从事群众摄影普及工作。“专业干摄影!”这对于从小爱摄影的王军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工作安排,“当时那感觉,就跟自己考上985大学差不多。”那一段时期的王军,组织摄影活动、到各地采风创作,创作激情勃发,获奖无数。
2000年,王军入职《商周刊》,进入到了全新的摄影领域,但与“咔嚓”一张为瞬间存照的新闻摄影不同,他偏爱人文、纪实类专题的拍摄,所以在王军的摄影镜头下,既体现着个体的生存境况,也得以窥见时代的印痕:《在火车站揽客的铁路职工》是一张抓拍的照片,浓缩了改革开放初期企业搞活自办三产,青岛机务段的自办旅馆应运而生,铁路员工到车站揽客为企业创造效益的时代缩影;《等待商场开业的老人》呈现的则是胶州路上东方贸易大厦初开业时的鼎盛客流;《情侣》捕捉的是上世纪90年代一对身着喇叭裤、吊带衫的青年男女在中山路上走过的瞬间,青岛城市的新潮与时尚跃然而出;《外教玛格丽特在中国》则记录下了一位来自美国的青年教师在异国他乡的生活与工作,甚至还拍摄到了她每日练习书法的文化认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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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年跟拍帆船赛
王军用手中的相机记录着每一个瞬间带来的视觉冲击,也感念并记录着每一份工作带来的不同经历和体验。2009年起,王军作为唯一一名跟船摄影记者,连续三年登上“市长杯”大连—青岛帆船拉力赛的比赛船,记录下比赛的全过程。
时至今日,王军仍记得初上大帆船时度日如年的狼狈光景:那是一艘40尺的大帆船,可以容纳12名成员,除他之外,皆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船长。从大连出发不久,队伍就遭遇到了七级大风,帆船在海浪中剧烈摇摆,最大的倾斜幅度达到40度,船的右舷几乎是贴着海面航行,“当时老天爷也来凑热闹,下起了大雨。航行中大风夹着大雨扑面而来,雨点打在脸上有如刀割,眼睛都睁不开,第一次参加航海的我和所有的船员一样,顾不得这些,一起跑到船舷上压船,有惊无险地一路前行。”待到风浪过去,船长们打趣王军“太幸运了”,第一次出海航行就体验到这种天气。一路上,王军忍受着眩晕、呕吐带来的不适,还要完成拍摄任务,“经常是吐过之后稍稍清醒些,立马拿起相机拍摄,情急之下还会把自己绑在船帆桅杆上,为的是能将相机端得更稳一些。”
本版撰稿 观海新闻/青岛早报记者 周洁 于顺 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