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
很长一段时间里,蒸汽机车和绿皮车有着太多的关联。蒸汽机车就是我们常说的“火车”,高高的烟囱冒着浓烟,机车底部“呼呼”喷着热气,车头几个红色的动轮有一米多高。蒸汽机车是利用燃料变成热能,热能再变成机械能,而使机车运行的一种机车。在电力机车出现之前,蒸汽机车一直是中国铁路主要的牵引工具。绿皮车是指客运列车的“火车盒子”,外表是绿色的。在绿皮车之前是更简陋的闷罐车,闷罐车厢内部阔大,车窗很小,不到两尺见方,窗位高过人头。从窗口往外看,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或几片树叶。车厢里没有座位,地上铺了几块木板,两盏马灯分别挂在车厢前后。车厢两侧有焊接的铁环,是用来拴牲畜的,里面有股刺鼻的牛马屎尿的膻味,所以也叫 “马笼车”。闷罐车运用时间不长,就被装备更完善的绿皮车取代了。
绿皮车的车窗可以打开,旅客可以把头伸出窗外。车窗下有个三角铁支撑的隔板,可以摆放茶杯等杂物,隔板两侧各一个铝质烟灰盒,窗口两边有折叠座凳。车窗打开后,会时而飘进火车头的煤烟,还有扬起的尘土、落叶。靠车窗的座位可以看到近处的农田、远处的山影,偶尔会有一条河。绿皮车有着老式的茶水炉、吱吱作响的吊扇,晃晃悠悠的车厢和慢吞吞的速度。那时,从高密到青岛需要三个多小时,早晨出发,中午到达。很多火车行驶到胶州站或蓝村站时要给机车加水。
按规定,胶济铁路三等以上车站都配有水鹤。水鹤是给蒸汽机车加水用的,高高矗立在站台两端,不远处有水塔。机车“噗噗”排着水蒸气,一个年轻人爬上火车头,老师傅站在机车驱动轮旁,双手握紧水鹤闸阀。年轻人把水鹤的链条往胸前用力一甩,转动了的水鹤对准机车水柜注水口,高喊一声:“好了! ”老师傅说:“好了。”年轻人飞快地转动红色闸阀手柄,水流从水鹤口倾盆而出。
绿皮车机车后面大都备有行李车和邮政车。行李车可装载不便携带的大件物品,邮政车是一个流动的邮局,车站搭送邮件可以不必停车。火车通过时,工作人员在邮车上伸出一只金属吊臂,从紧靠铁轨的邮筒里迅速抓起邮包,完成邮包从车站到火车的搭送过程。现在许多邮件仍由火车运送。
绿皮车里的旅客来自天南地北,包括进城打工或做生意的农民。他们肩上挑着箩筐,胳膊挎着行李,领着老婆孩子,在熙熙攘攘的站台上等着火车进站。火车停下时人们一拥而上,都想找个好位置。车厢早已拥挤不堪,好多人只能席地而坐,抽烟打牌,消磨时光。
20世纪80年代初,一过沙岭庄站,车窗下面就是大海。涨潮的时候,飞溅的海水可以溅到车窗玻璃上。开阔的胶州湾一望无际,湛蓝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光斑,一层层海浪野牛一样追逐着,从天边铺展过来。一些初来青岛的外地人看到大海,心情陡然高涨起来了,打牌的放下手里的牌,抽烟的掐灭手中的烟,聊天的放下嘴里的话题,连孩子也翘着脚使劲向外探望:“哇,看见大海了,看见大海了。”现在,那片大海被一片新崛起的厂房掩盖了,海岸线已被推出很远。
回想起来,绿皮车是最好的旅行工具,能给人难得的视觉空间。乘绿皮车旅行最大的乐趣就是“慢”,慢节奏里包含了许多生活与人生的韵致,这是高速列车永远无法替代的。上世纪末,最后一辆蒸汽机车在内蒙古下线。除去偏远的线路,绿皮车也逐渐退出铁路干线,完成了满足中国经济发展和民生需求的使命。
现在,高铁正划着银光飞驰而去,这种外表浅银色的火车集中了现代工业的诸多元素:新材料、高科技等等。绿皮车,已成为经历过往昔岁月的人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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