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法臣（作家、资深读书人）

　　法国女作家安妮·埃尔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坊间像往年一样，感到陌生，不知道安妮·埃尔诺是谁。其实这也很正常，普通读者不可能读遍世界每个角落的作家。但是，安妮·埃尔诺既不是等闲之辈，此前也并非寂寂无名，只不过她的大名在国内不彰，大多数人错过了。

　　安妮·埃尔诺其实与中国多有交集，她曾在《致中国读者》的信里说，她在2000年第一次应邀来到中国，先到北京，后到上海，在一些大学里谈了自己的写作。她说她最大的希望是通过《悠悠岁月》，能使中国朋友，“接触一种法国人的记忆。一个法国女人的、也是和她同一代人的人所熟悉的记忆……其实我们完全是在同一个世界，时间同样在无情地流逝。”

　　通过回忆和追忆的方式来完成一部文学作品，是法国文学的“传统”。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尤瑟纳尔的《哈德良回忆录》、奈瓦尔的《西尔薇娅》……安妮·埃尔诺也不例外。安妮·埃尔诺深受勒克莱齐奥、莫迪亚诺和佩雷克的影响。我找出莫迪亚诺的《暗店街》（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4月版），读到其中几段话：“经历很快烟消云散，我和于特经常谈起这些踪迹泯灭的人……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即便在世的时候，也不过像一缕蒸汽，绝不会凝结成型。”“谁知道呢，也许我们最终会烟消云散。或者，我们完全变成一层水汽，牢牢附在车窗玻璃上……他们几个人也渐渐丧失真实性，世间曾有过他们吗？”这大概就是安妮·埃尔诺要通过《悠悠岁月》来完成一代人的记忆的原因吧。

　　“所有的印象都会消失。”这是这部小说的第一句。

　　在片段化的结构里，安妮·埃尔诺记录了若干毫不相干的东西，譬如“2001年9月11日你在做什么”“我们不大相信从前已经存在的词语”“人们的死亡与我们毫不相干”……但其中隐藏着一个女人六十多年的成长经历和思考。

　　安妮·埃尔诺说：“正如性欲一样，记忆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它使死者与活人、真实的与虚构的人、梦幻与历史相互对应。”

　　“别人的回忆确定着我们在世界上的位置。”

　　“我们在变化。我们不认识自己的新样子。”

　　小说最后一句：“挽回我们将永远不再存在的时代里的某些东西。”

　　《悠悠岁月》是十三年之前出版的作品。十三年，世界和我们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我们失去的和正在土崩瓦解的，是不可能再挽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