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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青岛之夏
◆李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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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蕾
藏不住的后石沟

  幽谷里堆满花香和鸟鸣,七彩山雉扑棱棱掠过树梢。缎带般的山路飘向后石沟。

  波渺渺,柳依依,我被沿途风光迷醉,心境豁然清朗,仿佛整个人都浸染了花香。

  后石沟不是一条沟,而是一个从沟底拔节生长起来的小山村。

  它不矫不饰,索性以名字阐明地理特点,备注一个“后”字,有小隐隐陵薮之势,有退一步海阔天空之气度。

  想走近后石沟,必先经过一方隐藏在山谷盆地的圣水,尊名:铁山水库。她烟波浩渺,空蒙辽阔,六十多年来,城区几乎全靠她的琼浆玉液滋养。有时,湖水如湛蓝色绸缎,光斑如锦鲤般闪耀跳跃。青山、绿树、繁花、蒹葭,万般倒影共徘徊,水鸟沉浮嬉戏,宛若巨幅写生油画。微风一吹,画布轻轻抖展,更添了层次丰富的动感。有时,湖面上云蒸雾罩,烟雨缥缈,山在云里,树在雾里,游人好像置身海市蜃楼……季节不同,光线不同,山色和湖光也迥然不同。

  后石沟呢,路转山头忽见,它就在库湖北岸。

  它好像是故意藏起来的,藏在连绵起伏的峰峦之后,藏在462平方千米、总库容量5183万立方米的饮用水源保护区,藏在266种鸟鸣声里,藏在约1500种草木清香中,藏在人语马喧的闹市之后,藏在陶渊明的田园诗行里,它是隐在深山人未识的芝兰,静悄悄地散发着古朴自然的芬芳。

  这是一个美得令人惊呼的小村庄。

  它掩在树丛中,地势北高南低,房屋呈梯田式高低错落,整个村庄立体感特强,仿佛原始乡村的沙盘模型。红瓦、石墙、大树、菜畦、碎石路,相映生辉,波光潋滟的湖水环绕着它。此情此景,让我想到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明明位于高坡上,为何称为后石沟呢?

  这得从岁月深处寻找故事开头。

  库湖所在地原是三面环山的狭长石沟,水草丰美,土地相对平展肥沃,有上千年的人类居住史。到20世纪的1958年,有一千四百多山民在此居住,他们沿用着古老村名:后石沟。

  中国历史上轰轰烈烈的水利工程开始了,后石沟人把祖祖辈辈栖居的家园腾出来,让给铁山水库。于是乎,全村人浩浩荡荡大迁移,大部分被分流到四面八方,只留下七十户人家往后撤退,一退就是好几里路。

  当时,后石沟人既要白手建造新的家园,又要投身水库建设。

  出山没有路。穿的是破衣烂衫,吃的是杨叶团子。他们像草籽一样,在峰峦间寻找厚土扎根。小南沟和小北沟是水汊子流经造成的“沉积平原”,挖屋基相对省力。建屋基需要石头,村民上山凿石材,山路陡峭坎坷,稍不留神就会连人带小推车滚倒。巨大的摩擦力常使车闸燃起黑烟,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使他们腿脚受伤关节变形……外墙怎么办?没有砖,就地挖黄黏土夯就。简陋的民房散落开来,简陋到什么程度呢?筒子屋,屋内没有隔墙……到水库挑水路途太远,就在小南沟掘一眼大口井,在小北沟掘一眼大口井,就近解决吃水浇园的刚需。遇大旱之年,大口井内水位低到极限,后石沟人只得下井底刮水纾困。而当雨季来临,山洪暴发,房前屋后便是一片汪洋。

  退,再后退。积力蓄势十余载,直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后石沟人终于把房屋归整到高处来,把自来水引进村。

  在后石沟,随处可见这样有趣的情景:北邻的门槛与南邻的屋顶持平,后邻门口的杏树好像扎根在南邻屋顶之上。你不遮我,我不挡你,每家每户都享有充足的阳光。

  靠水,他们不捕鱼;靠山,他们不猎鸟。春日里百花烂漫,飞霞流彩。杏花飞,鸟儿笑。怎样与鸟类共栖青山绿水?在杏枝上拴一个红色塑料袋。塑料袋鼓鼓地装满春风,晃晃悠悠地飘,吓唬鸟儿:走远点,莫心急,共待杏儿肥。

  后石沟村的土地格外来之不易,每一分地都是他们亲手拓荒开垦出来的,大多数是梯田,在陡峭的山坡上。种地、施肥、浇水、收获全凭肩挑人抬,格外辛苦。村民给每条沟每块梯田每个山头起了名字,东莲花山、西莲花山、阡子沟、崖子坡……粒粒土生金,他们精心呵护着来之不易的庄稼地。犄角旮旯都不闲,见缝插针地席韭菜、植香椿、埯扁豆。房前屋后也不闲,栽杏树、樱桃树、梨树、柿树、木瓜树。人栽树,鸟也播下种子,久之,村庄变成了花果园。

  漫步在后石沟,我常常喜遇“故知”:濒危的野刺玫、罕见的白头翁花,还有山苜楂、地锦草、党参、荠菜、附地菜、泥胡菜、苦菜、点地梅、小蓟、灰菜、地黄、独行菜、益母草、涝菜……我久违的田野伙伴们啊,被城市的气浪逼退,退得远远的,隐居在后石沟满地撒欢呢。一年四季的诗境也都藏在这里:“林外斑鸠春雨歌,屋头初日杏花繁”“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有炊烟袅袅升起,像一曲慢节奏的山歌。

  村中央有凹沟湿地,空气格外清澈,蒲草临风摇曳。

  一簇容光焕发的老年人坐在木椅上轻声细语,一壶自炒的绿茶飘散着苦尽甘来的香气。他们热情招呼我,眼神里流露真诚和淳朴,好像童年里亲切的邻居。我说村庄美如画,他们眼睛一亮,微笑着说:“现在都说这是好地方,可那些年,俺们受老罪了,受老罪了……”还有健壮的老人,正扶犁车归来;有的老年人,正在整理蜂巢;有的老人,安静地坐在树下翻阅报纸。

  村民以老年人为主,五十岁左右的村民寥寥可数。老人们是后石沟村最早的学生,那是1950-1960年间,上过两年私塾的后石沟人刘金民担当起扫盲教育的重任,他边教学边自学,利用十年时间,实现了后石沟青壮年全部扫盲。扫盲教育经验逐步从小山村推向了全国,刘金民也成了令人瞩目的全国劳模。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骄傲,更是一个自然山村全方位自给自足、拔节生长的闪光足迹。20世纪80年代,村小学关闭,整合到镇上去。现在的后石沟村没有学校,仅有的四个“山娃”免费享受大鼻子校车接送上下学的待遇,巨大的时代变化让这些鹤发童颜的扫盲班学生感慨万千。

  斑鸠正在松树上搭窝,蟋蟀坐在菜畦里弹琴。自然、静谧,是后石沟的灵魂。我在小巷中穿行,打量着装满乡愁的老屋旧宅,打量石墙和瓦缝里开出的野花,仿佛我是一个入侵的音符,正在打破后石沟独有的宁静。影视人纷至沓来,在后石沟定格故事背景。一些村民忙着把柴草垛移进自家院内,要开始打造“美丽乡村”。

  后石沟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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