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鳞鱼又称鲞鱼、鳓鱼、鲙鱼、曹白鱼等,其肉细嫩,其味鲜美,被称为最好吃的海鱼。
在胶州三里河“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中,多次发现白鳞鱼鱼骨头和成堆的白鳞鱼鱼鳞。经专家考证确定遗址年代大约为三千九百年前。李渔认为,白鳞鱼与身为“长江三鲜”之一的鲥鱼味道相同,“北海之鲜鳓,味并鲥鱼”。鲥鱼与白鳞鱼都是鲱鱼科,其形很像。身形大小相似,鱼鳞颜色几乎一样,鱼肚下也都有一排锯齿。且鱼鳞下有丰富的脂肪,烹饪时均不刮鳞,鳞也非常好吃,胶东沿海民间俗有“鲞鱼鳞,唇唇嘴,加吉头,鲅鱼尾”之说。
据我沙子口海边的朋友老董说,清明前后是白鳞鱼捕捞的旺季,品质上佳。白鳞鱼产卵后就不聚群了,陆续游向深海,过了季捕捞就难了。吃新鲜白鳞鱼一般在四月比较好,清明节前后味道最好。别的鱼类都是产卵前味道最好,而白鳞鱼却是产卵后最肥美,鱼皮油脂下的肉质特别香鲜。
过去没有冷冻设备,打鱼打多了一时卖不掉。渔民出海带上粗盐,鱼一打捞上船就撒上盐腌,上岸晾干或半干卖。他还说,腌白鳞是有讲究的,真正要好吃,得用多年的老汤,才入味,还得反复晒腌,发好的白鳞鱼,肉油红,味更美。
白鳞鱼名贵,多少年来是胶东半岛沿海百姓们过年必备的佳肴之一。
我小时候,村里乡亲们尽管日子过得紧巴,逢年过节,家家也是要买条咸白鳞鱼。客人一般都是亲戚,招待客人叫伺候亲戚。一桌菜当央,是一盘头尾齐全的白鳞鱼,让主人很有面子,客人是不会动的,最多在主人的谦让声中,象征性地把筷子伸到盘子里拑几片鱼鳞。一个正月下来,那盘白鳞鱼几乎完整地端上端下,只是鱼鳞光光的,裸出油红的鱼肉,更让人垂涎。
姥姥的二妯娌住在隔壁,有年正月,还没伺候几桌亲戚,盘子里的白鳞鱼不见了。二姥姥怀疑让她大儿媳妇趁人多乱哄哄时揣走吃了。二姥姥指桑骂槐骂了半晌。是她孙女菊嫚发现她家的猫把白鳞鱼叼到后院大快朵颐,走近一看只剩下半个鱼头了。原来晌午伺候完亲戚,二姥姥没像往常一样用饭笟笠扣上放进饭厨,只是往厨顶上一放,不承想让猫逮个正着,解了馋。心疼的二姥姥整个正月里像祥林嫂那样,逢人便扎煞着两只手比划着说“这么长一条白鳞鱼,掉腚的工夫就让猫吃了……”
二姥姥丢了白鳞鱼,让姥姥开了窍,说凭啥好东西让畜生吃。伺候亲戚时,姥姥把白鳞鱼用筷子拑开,径直把鱼肉放到客人面前,让客人目瞪口呆,心想这老太太怎么了?从此在姥姥家做客不吃鱼鳞吃上白鳞鱼肉了。剩下的半条白鳞鱼,我和表弟姐妹分一小块。我会小心翼翼剔出细如发丝的软刺,再用筷子拑一丁点儿,放在舌尖,既臭且香、腥鲜的味道,瞬间让口腔中的味蕾全部打开,就着“菜箕馏”或地瓜干,一会儿就吃个肚儿圆。用姥姥的话说,“咸白鳞鱼下饭”。
人的味蕾是有记忆的,童年养成的饮食习惯会相伴终生。
有一回我去表弟家,午饭时弟妹端上了两盘白鳞鱼:一盘清蒸鲜白鳞鱼,银白色的鱼鳞晶莹剔透,透着扑鼻的鲜香;一盘是油煎咸白鳞,奶黄的鱼鳞泛着油汪汪的光,那特有的气味更引起我的食欲。表弟问我喜欢吃哪盘?我说你和我一样当然是后一盘了。表弟说没忘本,咱俩的口味都是俺嫲嫲培养出来的。
儿子知道我喜欢吃白鳞鱼,不久前,他出发去苏州带回两盒虾籽鲞鱼也就是白鳞鱼,确实好吃:既咸且甜,既鲜还香,真是很好的下酒菜和茶点,吃了两块还想吃,有点欲罢不能。儿子说,听当地朋友讲,把白鳞鱼做得这么讲究,是费一番功夫的:先将干鲞鱼块放入油锅中煎炸,捞出放入用白糖、料酒、酱油、虾籽熬煮的汤汁浸泡,晾至半干,再滚上一层熟虾籽,好吃的虾籽鲞鱼才算完成。不过,我还是喜欢咱当地那腥咸鲜香的咸白鳞鱼,那是我记忆里最熟悉的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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