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两弹一星”的秘密究竟是如何披露的，还得从一篇世纪性的回忆文章说起。

　　特殊的越洋电话

　　1999年初的一个清晨，85岁的原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委张劲夫挂断了来自美国的越洋电话，陷入沉思。他准备完成一件大事——将中国科学院与“两弹一星”的故事公之于众。电话那头是著名物理学家杨振宁，他的心情同样激动。他期盼着那些默默无闻的英雄故事能被世人所知晓，其中包括他的挚友邓稼先的事迹。

　　对于“两弹一星”工程来说，最具挑战性和最核心的是科研系统。最了解这段历史的人之一，正是当年的中国科学院党组书记、副院长张劲夫。

　　1998年12月10日，《科学时报》（现《中国科学报》）记者刘振坤采访了张劲夫。张劲夫回忆了1956年到1966年中国科学院辉煌的十年。1999年1月24日，访谈内容被整理成文章《在科学院辉煌的背后》，并在《科学新闻》（科学时报社主办的期刊）上发表。

　　文中并未提及“两弹一星”，但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仍从字里行间中读出了某种关联。它就像一个开关，打开了这些人记忆的闸门。他们纷纷打电话、写信给张劲夫，希望他能谈谈中国科学院为研制“两弹一星”所作的历史贡献。

　　“你呀，应该把中国科学院对‘两弹一星‘的工作，写出回忆录发表啊。”杨振宁在那通电话里对张劲夫说，“美国已经出版了中国原子弹的书，你还要保密啊……海外华人很想了解啊！”

　　张劲夫非常慎重，他专门打电话征询时任中科院院长路甬祥的意见。路甬祥表示：“披露这段历史，我当然赞成……如果需要再谨慎一点，我们可以交给国家有关保密委员会，请他们审看嘛。”在这样的支持下，张劲夫下定决心披露这段事关国家机密的重要历史。

　　1999年3月11日、12日，刘振坤再次来到张劲夫家中，在两个平常的午后，他第一次听到了那段隐秘而伟大的历史，并有幸成为最初的记录者。回到单位的刘振坤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用四天四夜时间将采访录音整理成关于中科院与“两弹一星”的回忆草稿，长达1.6万字。

　　中央媒体刊发

　　身在美国的杨振宁的心情同样迫切。计划每年回国一次的他，1999年初春为了此事特意多回来一趟。

　　早春的北京乍暖还寒，张劲夫辗转反侧，谨慎修改。尽管身体不适，他仍邀请中科院原新技术局计划处处长兼人造卫星办公室主任陆绶观，及中科院原军工史办主任赵萱帮助补充，仅用两天时间就修改完成。为了还原历史的真实细节，张劲夫与路甬祥商量决定，将《中国科学院与“两弹一星”》和《在科学院辉煌的背后》两篇文章编辑成内部资料广泛征求意见。

　　1999年3月中旬，署名张劲夫的16开彩色内部资料《中国科学院与“两弹一星”》，分送有关部委和著名科学家朱光亚、钱学森等，他们分别校阅了内部资料，还提出了一些修改补充意见。资料被提交到中央后，也得到了大力支持。

　　5月5日，新华社将张劲夫的署名文章《请历史记住他们——关于中国科学院与“两弹一星”的回忆》以通稿发出；次日，《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科学时报》等全国各大媒体在头版头条刊发。

　　表彰23位元勋

　　在张劲夫的带动和启发下，朱光亚、周光召等一大批参加“两弹一星”研制工作的科学家，与亲历者，积极接受记者的采访，回忆这段隐秘的历程。

　　时任中科院党组副书记郭传杰提议将这些重要史料汇编成书，以传至久远。1999年9月初，《请历史记住他们——中国科学家与“两弹一星”》公开出版，该书收录了聂荣臻、钱三强的遗作，以及钱学森、朱光亚、周光召等作出突出贡献的科学家、组织者所写的40多篇回忆文章。

　　1999年8月11日，聂荣臻的秘书告诉刘振坤：“在张老的文章发表后，国防科委副主任聂力（聂荣臻之女）同志征求张劲夫同志意见，提出向中央建议为成功研制‘两弹一星’作出突出贡献的科学家授勋，并召开表彰大会表彰他们的突出事迹。张劲夫同志支持这样做，他们的建议很快得到了中央的同意。”

　　1999年9月18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关于表彰为研制“两弹一星”作出突出贡献的科技专家并授予“两弹一星功勋奖章”的决定》在表彰大会上宣读。于敏、王大珩、王希季、朱光亚、孙家栋、任新民、吴自良、陈芳允、陈能宽、杨嘉墀、周光召、钱学森、屠守锷、黄纬禄、程开甲、彭桓武、王淦昌、邓稼先、赵九章、姚桐斌、钱骥、钱三强、郭永怀等23位科学家的名字响彻中国大地。   胡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