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波

　　2022年12月27日晚，接到窦凤至老师的电话，晏文正老先生于两小时前仙逝了。

　　我先是吃惊，紧接着在电话里不禁悲痛失声。晏先生是我极为敬重的美术界前辈，相识相交整整六十年。晏先生96岁，在中国水彩画界的学术地位、在青岛市美术界的元老地位、为青岛美术教育作出的贡献……真的是有口皆碑。特别是青岛市打造中国的“水彩之都”，这与晏老这样的老前辈息息相关。

　　晏老在水彩画界的贡献和地位，自有人评说，无须我赘述。得知先生离世，我在夜不能寐之际，回想起和晏老一个甲子的忘年交往，就想动笔写写。晏老不仅在艺术事业上成绩斐然，他在为人处世上亦堪称人格楷模，是我最敬重的艺术前辈之一。今夜我在这里含泪挑灯码下几段文字，就是想再拉着他说说话，叙叙旧。

　　初识晏文正老师是在1962年夏天，距今整整六十年了。那年夏天我刚从青岛九中高中毕业。市工人文化宫的姜宝星老师正在筹办一个宣传劳模的展览，就把我，还有也是刚高中毕业的孙聪敏、王鸿翔三个人叫了去帮忙。这个展览的主力画家就是晏文正老师。那年我18岁，英俊帅气的晏老师36岁，正好长我18岁。记得当时晏老师是直接在版面上画大幅的彩色插图，这让我大开眼界。有一天晏老师拿来他出版的连环画给我看，那年代能出版发行连环画和宣传画的有几人？晏老师年龄不大就已出人头地了。

　　两年后，1964年我在民办青岛新华中学任教美术课和语文课。那时因为每个学校只有一两位美术老师，备课不便，教育局就规定美术老师在各区集体备课。我在市北区，每周五上午都来参加市北区中学美术老师的集体备课活动。我们备课，一方面是专业上的切磋学习，另方面就是大家相聚聊天。每次集体备课都十分愉快。我和晏老师的关系也因此而更亲密了。晏老师到青岛市教师进修学院任教后，我又经常参加市里的美术创作活动，与他接触的机会也更多了。1980年青岛画院挂牌成立，水彩画和版画是一个组，晏老师和我担任组长。1983年的青岛市第六届政协委员里只有三位画家，就是晏文正、陈辅和我，这都是后话。

　　长期以来我能感觉得到，晏老师对我特别厚爱。那时过春节都兴在家里请好友吃饭，有一年过春节，晏老师就约请了他最亲近的三个人到家里吃饭，这三个人就包括我。那时他还住在台东的万寿路的老房子里，狭小的书房起名就叫“侧身楼”。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吧，青岛市教师进修学院给晏老师分了房子。新房子位于江西路，就在八大湖小区的对面，离我家不足二百米，这样我们来往就更方便了。那时候各家都还没有家庭电话，我有事没事就经常到他家看他。住得近了，晏老师也经常饭后溜达到我家，坐在小客厅里与我们两口子聊天。晏老师随和，喜欢开玩笑。大家在一起，画事、家事、社会事……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后来晏老师又搬到金坛路教育学院的新宿舍，我也搬离八大湖小区住到青岛画院宿舍楼。距离远了，晏老师年纪也大了，这期间都是我去看他，没特别的事也就是春节时拜个年。

　　再后来，晏老师跟着女儿住到了山水佳园，离市区更远了。水彩画界的新一代画家和很多年轻人常去看望他。因为我会开车，也去过几次。

　　大约是2015年，青岛市美术馆推出了一个“童颜”老画家系列展览专题项目，为水彩画界元老晏文正先生举办画展。一天晏老打电话说要找我商量事，随后就由他女婿开车把他送到我在崂山沙子口的白珊学校住处。这还了得，年届九十的晏老亲自屈驾到晚辈这里议事非同小可。这次晏老找我，是为画展有些踌躇难言之事征求我的意见。我深知，晏老是把我当成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才专程来找我的。

　　晏老虽然住得远了，但有些小范围的活动他总会特意嘱咐年轻人约我过去，有时还嘱咐我带着老伴。回想过去，和晏老的交往似乎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内心深处又感觉是“忘年之交浓于酒”。六十年的交往，许多往事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晏老，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