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荆玉

　　卫国战争期间，大批艺术家从莫斯科疏散到小城彼尔姆，二战结束后部分音乐家留了下来，为彼尔姆打下了坚实的艺术基础。希腊籍指挥家库伦奇斯长期蛰伏小城，担任彼尔姆国家歌剧与芭蕾舞剧院音乐总监。他创立的“音乐永恒”乐团主打“本真演奏”（回归作曲家原始手稿、强调情感强度与戏剧张力），这支乐团在2017年横空出世，成为欧洲最高规格的萨尔茨堡艺术节开幕乐团，库伦奇斯也一举成为响彻古典乐领域的风云人物。

　　相较于乐迷习惯的传统指挥，库伦奇斯造型时尚，作风新锐，他不用指挥棒，也不用指挥台，他的乐手站立演奏（除大提琴、低音提琴外），为乐迷带来极致的情感刺激——往往一曲结束，观众们含泪相拥、互相拭泪，著名乐评人刘雪枫甚至坦言对指挥萌生了强烈的“恨意”。在12月5日“音乐永恒”乐团中国巡演北京场，一位乐迷现场愤然摔砸物品，咆哮着表达对库伦奇斯执棒的无词版《尼伯龙根的指环》的愤怒：“这不是瓦格纳，这是垃圾。”这一失范行为引发了古典乐界的强烈争议。而专业音乐人仍然认定库伦奇斯是21世纪不能错过的艺术家。著名指挥家张国勇深谙俄罗斯音乐的精髓，他认为，库伦奇斯秉承了前苏联时代对于交响乐作品的“不惜成本”的打磨。像是《费加罗的婚礼》8个小节反复排练长达4个小时，违背了现代职业交响乐团的训练范式，却为乐迷重建了古典乐的“信仰感”。

　　在年末新年音乐会集中上演之际，青岛乐迷听到了沈媛的《通往世界的道路》管风琴专场。沈媛的演绎让我第一次从管风琴里听到了整支乐团：银色的长笛、敦厚的大管，调动某些音栓甚至能还原中国民乐笙的声音。在巴赫《平均律：C大调前奏曲》里，这座管风琴竟然发出了海浪往复、星铃叮当的声音，绕指柔的效果从三层楼高的管风琴里发出来，宛如大象的舞蹈。与常见的演奏家不同，管风琴演奏家需要提前三天开始排练，像是沈媛就足足在青岛大剧院管风琴上调出了131种音色。我其实有点疑惑：大多数乐迷每年才能听到一次管风琴演出，这种“冷落”对管风琴来说是不是需要打破？然而，在演奏家看来，管风琴存在了2300年，累积了4万多首作品，它不在乎一时的冷遇或尊崇——试想，管风琴遇见巴赫时就已经足足2000岁，它穿越一个个周期抵达我们耳边，我们应该拿出比流量更加有质量的字眼来形容被管风琴祝福的际遇。

　　演唱会是听一个歌手的引吭，交响乐是听一群人的无言。这一年，我们经过了秦立巍的大提琴缠绵、谭盾的“音药”况味、陈燮阳的老而弥坚，经过费城交响乐团的“田园”牧歌、管风琴的巴赫组曲，大概率会在《拉德斯基进行曲》里集体告别旧年。

　　“喜人奇妙夜”第二季毕业派对上，喜剧演员土豆承认落败时引用了克罗地亚国歌歌词来安慰同伴：“当阳光亲吻他的沃土，当狂风吹刮他的橡树，我的心永远和你一起跳动。”我们需要一点抽象的音符加冕，将大方退场的2025埋入橡树下的沃土，让乐观坦然的2026在管风琴奏鸣中驭风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