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瑶

　　喝了腊八粥，年就临近了，这时候母亲会提醒我们：“不要乱说话，拿碗盆要小心。”谁要无意中说了不吉利的话或摔碎了碗盆，母亲就会满脸的不高兴，自然少不了一顿数落。

　　尽管进了腊月门，增加了清规戒律，但小孩子还是盼望过年。掐着指头数算还有几天过年。因为过年可以穿新衣、吃好饭，还可以不干家务活，尽情地玩上几天。这可是一年里最好的日子了。那般的年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盼年，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福。

　　临近年前家里要扫房子，擦窗子、洗衣被，所有的家具都要擦拭干净。上世纪六十年代过春节，母亲是最忙的，我们兄妹五个，除了弟弟外，年龄相差不是很大，只能帮着母亲干些零碎小活。母亲既要上班又要干家务，还要忙着给我们做新衣服。虽然不能有全套新衣服，但母亲会设法给我们每人添一件新衣服或新鞋子。母亲的针线活极好，年前她就更加忙了，邻里们常来请她帮忙裁剪衣服，家里显得格外热闹，年味也就越发浓厚了。

　　腊月二十五，父亲会去菜市场割几斤上好的猪肉、豆腐，放在我家后院的小屋里，以备年三十晚上用。年前无论多忙，母亲总要做上两锅枣馒头和元宝、鱼、寿桃等卡花。还要做神虫、刺猬等吉祥物。揉面是个苦差事，我们的手小，就把面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揉，然后合并起来再揉。边揉边加面，再分割、再合并，几个回合下来，手腕又酸又疼。把面揉得筋道温润了，母亲才开始精工细作。母亲做的面食堪称一流。

　　以前食品匮乏，好多东西都要凭票证购买，有人听说菜店来猪头了，邻居们就一窝蜂跑去排队，每家买回半个猪头，当家家户户忙着做猪头肉，肉香味四处飘逸，特别诱人。可这美味你别想马上吃，得冻起来留着过年呢。年三十晚上的菜肴是父亲的拿手好戏，熏鱼、糖醋鱼、炸里脊、樱桃肉、肉皮冻，样样他都会做。母亲负责包饺子，饺子里放枣、糖、花生、硬币，象征甜蜜、发财。

　　我们姊妹们帮着打个边手，贴红纸、挂年画、贴福字，把母亲扎的红灯笼点上蜡烛挂在门上。一切就绪后，差不多就要吃年夜饭了，这时大街小巷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接连不断。我们家事先买好的爆竹，由哥哥挑着竹竿到院子里放。母亲对放鞭炮也是讲究的，她希望一挂鞭炮一响到底，中间不要间断，顺顺畅畅的。回来后我们盘腿上炕，等候母亲分压岁钱。母亲把准备好的新钱用粉红色的纸包着，钱的多少不等，一元、两元、五角，哥哥姐姐分得多，用来添置学习用品，我们小一点的孩子也就是五角钱。领钱时从大到小依次给父母磕头，双手接钱，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

　　大年初一清晨，我们换上新衣服给邻居拜年，会讨到几颗糖果，塞到口袋里美滋滋的。初二、初三晚上，我们女孩子还会放“嘀嗒纸儿”，那灰色的嘀嗒纸儿在黑夜里洒落着滋滋的小火花，给寒冷的冬夜増添了趣味和温暖。男孩子没有爆竹放了，就到处翻弄地下的爆竹皮，希望捡到几个遗漏的爆竹再过把瘾。初三一早，吃饺子送年，然后我们随母亲去姥姥家。这时我心里便有些不快活了，因为盼了一年的春节就要结束了。

　　春节年年如期而至，但现在要啥有啥，天天都像过年，再加上父母的离去，如今过年显得冷淡无味了。无比怀念旧时岁月，那些仪式感满满的年，对于我们这一代人已是无法抹去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