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喘口气，可谁能来顶替我呢？”66岁的北京市民吴秀敏向记者倾诉道。

　　吴秀敏的丈夫今年73岁，2021年因病导致重度失能，但老人明确表示不去养老院。老两口的儿子要上班，请住家护理员每月开支至少增加7000元。无奈之下，吴秀敏只好自己照护。在沉重的护理任务、巨大的精神压力以及近乎断绝的社交活动下，吴秀敏满头白发，看上去远比同龄人苍老憔悴。

　　像吴秀敏一样需要居家照顾失能老年人的家庭还有很多。然而记者调查发现，“买不起”“买不到”靠谱的护理员，成为失能老人家庭共同的难题。

　　照护失能老人

　　家庭不堪重负

　　自从80多岁的外公摔了一跤无法自理、神志不清后，广东人王健一家人的精力就全花在了照护外公身上。

　　王健说，外公病了之后就像个小孩，吃饭的时候会打闹抗拒，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进行。为了避免长期卧床容易长褥疮，每两个小时还要为老人翻一次身。“洗澡是我们家头等大事，这一天必须选择全家人都在的时候，而为了让外公的身体功能衰退得慢一点，我们还需要每天给他做一些康复训练。”

　　“家里有一个失能老年人，就不能再出别的事了。”王健回忆，去年他因意外跌倒摔折了手臂，那时家里人几乎没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那段时间真的很崩溃，家里人都过得很辛苦。”

　　对于王健的经历和感受，很多失能老年人家庭都深有同感。陪护失能失智老人，最辛苦的或许可能不是老人本身，而是那些24小时无休止地看护和照顾他们的家人。

　　技能水平参差不齐

　　压力大难长期坚持

　　记者注意到，除了全家齐上阵，也有不少家庭确实没有时间精力，他们选择聘请护理员。但即便付了费，有时老人还是得不到专业照护。

　　家住广东的方洋父亲88岁，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由于她和哥哥在外地定居，只能找护理员在家照顾。“照顾老人需要全身心投入，照料我父亲的护理员此前并没有专门照护过失能老年人，也不理解患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需要什么，有一次竟让父亲独自下楼。”方洋说，鉴于居家养老护理员资源匮乏，即便发现问题，也只能尽可能留住现有护理员。“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嫌照顾失能老年人麻烦，不到两个月便辞职离去。”

　　目前在山西运城工作，长年从事护理员工作的刘爽今年50岁。据她了解，当下有不少人没有经过正规培训就来做护理员。“如今培训标准统一为15天，培训内容和时间等都比之前规范。但先前的不规范致使护理员技能水平参差不齐，这也导致有些人即使培训结束拿了证，却觉得自己照顾不好老人干脆在家‘养证’，导致护理员缺乏。”

　　重庆百龄帮康养产业集团有限公司居家养老板块负责人吴雯婧告诉记者，居家养老服务至少要提供生活照料服务、医疗护理服务、精神慰藉以及紧急救援，要培养出这样一个专业人才，时间和物力成本是很高的。即便培养出来，还面临着护理员流失率高的问题。“对于经过专业培训的护理员来说，助浴、处理排泄物、打理家务等‘脏活累活’已不再难以接受，更艰巨的挑战是独自面对、适应并融入一个家庭。”

　　合理分配养老责任

　　吴雯婧告诉记者，自长护险在全国多个省市推广，一系列养老福利政策出台，居家养老成为越来越多失能老年人的选择后，各个行业都在不断涌入这条赛道。“比如普通家政公司转型来做居家养老，但他们本身对这个领域并没有专业地了解和细分，所以不专业的护理员非常多。”

　　吴雯婧还观察到，市场上存在部分“散户”组成小团队，名义上挂靠在家政公司之下，实则是自己挨家接单的情况，客户合法权益很难获得有效保障。“虽然目前有关部门已经在进行相关监管，但仍旧存在不少问题。”

　　受访专家认为，养老问题绝不仅仅是家庭私事，理应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和共同努力。“亟须解决照护人员普遍数量少、专业水平低、职业认同感低、工资待遇低、人员流失率高的问题。”北京交通大学教授郑翔建议，要动员社会力量参与照护人员培训教育工作，同时要转变社会观念，使照护服务职业化、专业化。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李超告诉记者，老年人权益保障法对老年人照料作出了明确规定，但有些规定仍然不够具体充分，导致执行过程中还存在一些问题。应当进一步扩大长护险试点范围，找到符合我国实际地解决问题路径，尽快建立长期护理保险制度，在个人、单位、国家和社会之间合理分配养老护理责任。  赵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