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德

　　与伴侣一起，从家乡青岛开车出发，开启了一段意义非凡的旅程。其中一段由G219喀什叶城的0公里起步，经过“十六个达坂，四十四道冰沟，平均海拔4500米，跨越昆仑、喀喇昆仑、冈底斯、喜马拉雅四大山系……”这就是阿正中篇小说《上山》主人公经历的路程。

　　这段路，兼具新疆的苍茫博大，西藏的奇峭瑰丽。赛图拉，埋葬西天取经僧人的地方，意为古墓，汉译的意思是殉道者。奇台达坂，没有树丛，没有鲜花，偶尔可见露出地面的简陋地窝子，那就是解放军的营房。康西瓦，黑色山岩上，战士们用白色石头摆成一顶钢盔和一把刺向天空的刺刀，凛凛然不可侵犯。班公措，半为甜水，半为咸水。泉水湖，也被称为死人沟，是由疆入藏的第一个关口，海拔5150米。多玛，穿越死人沟后的第一个检查站。驻守在这里的战士见到毕岸临汽车上的“鲁”字牌照，惊喜地向屋里喊叫起来，“武胜，你们老家来人了！”武胜涨红了脸，自报家门道：“我郓城的。”这种心情和感觉，若不亲临其境，永远也难以体会。这条路上，还留下过孔繁森的足迹。

　　这里异常艰苦，这里英雄辈出，仅康西瓦陵园就长眠着一百多名解放军烈士。

　　《上山》是一部游记体小说。作者在写景状物抒情的过程中既在讴歌献身祖国的英雄，也冷静地面对生活现实。这趟行程，是一对退休老夫妇的冒险观光之旅。但与毕岸临和金小提一路同行的三拨路友中，有四个人是为了特殊目的从数千公里外专程而来的。

　　王老（耀）吉，河南人，七十多岁了，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等多种基础疾病。自知来日无多，时不我待，专门考了驾照，在好心邻居陪伴下，带着亡妻的骨灰盒，以年迈力衰之躯自驾走上G219。他的儿子在修筑中巴公路时牺牲，安葬在康西瓦烈士陵园。老伴临终时嘱托他，一定要将自己的骨灰盒与儿子的灵柩埋葬在一起，哪怕是“隔着一碗汤的距离”。在边防官兵协助下，他找到了儿子的坟墓，老泪纵横，哭天抢地欲撞向儿子的墓碑，想要一家人在这里“团聚”。

　　方平，石家庄人，与妻子蒯玉珍驾着一辆房车走上G219，一出场就因一起交通事故差点殒命。车子从盘山公路悬崖峭壁上摔下，落在另一段路面上，翻了个360度的大筋斗却无有大碍。蹊跷的是，夫妻俩都没系安全带。原来，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了断此生。方平拖着一条假肢，用尼龙兜盛放着自己残肢的碎骨头，他唯一的愿望是死后能有人为他连接到残肢处，留下个全尸。因为他在过往的人生旅程中经历过太多的苦难，以致肢残，心残，万念俱灰，最后终于在纳木那尼寻到了安息之地，他的爱人也因高反缺氧倒在了这里。

　　最有启发意义的是那个贯穿于整个旅程故事的栾青风，50岁，离异，青岛郊区人。怪异的神态和举止行为让人觉得她精神不正常，说话语无伦次，傍晚独自上路，私闯军事禁区。原因是，她曾幻想一夜暴富，走火入魔地参与了广西的人头传销活动，结果搞得倾家荡产，并连累了几乎所有的至亲好友，欠了一屁股债，没有脸再活下去，于是独自驾驶一辆借来的切诺基到这条天险国道上来“找死”。一路上所见所闻所经历事件的强烈震撼，唤醒了她心灵深处久已泯灭的人性，幡然醒悟，决定重新寻找自己美好人生的起点。

　　正如小说主人公毕岸临所说：“人生来世上潇洒走一回，走了吗？体验越丰富，人生越充实，那么体验了吗？最后体验了多少？最后——爱国是不是首先了解这个国。”

　　毕岸临夫妇在《上山》中的形象是赤诚爱国、慷慨热情、善解人意，文质彬彬，充满妥妥的正能量。什么人就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人专遇什么事。如果不是他们一路所倡导的“主旋律”，途中所邂逅路友的命运也许是另一种结局。人间的大爱无处不在，即使在荒无人烟的雪域高原之上，也是一道绚丽的彩虹。从书中人物命运的时间线索来看，涉及从20世纪50年代末直至改革开放后的种种生活现实，可称之为中国当代社会的微型断代史。

　　G219新藏线像一块巨大的磨砺石，凡是走上这条路的人，都会在跌宕起伏的生死经历中磨砺掉滚滚红尘沾染在心灵上的尘埃污垢，彰显出闪闪发光的高尚人性。奏响一曲悲怆雄壮的天籁之歌，从雪域高原传送到神州大地，这才是这部作品的主题所在。我们也可以解读出它的象征性意义，漫长艰辛的奋斗征程，造就了中华民族坚忍不拔的优秀品格。所有的美好风景都深藏在坎坷颠簸的经历中，所有的辉煌成就都是一代代人披荆斩棘砥砺奋进得来的，任何艰难困苦都无法阻止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脚步。

　　作者简介：李生德，李沧区文化馆文学创作馆员，著有中篇小说《背弓的人》《最后的知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