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第一中学高三(5)班 彭映瑄
第一次回老家, 在久违的山景映衬下,说着土话的太婆显得那么暗淡,她说给一桌子人的土话,最后还是掉下来砸在她自己头上。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她的土话是如此格格不入,没人在听,也没人在乎。大人们也只是微微颔首,以做淡漠的回应。七岁的我是如此惶恐,于是急着反抗:“别说了太婆,我们要听普通话。”我记不清她的神情,她大概是充满困惑吧。她的普通话有点蹩脚,但终于有了熟悉的音调,没有了那粗野的大山里的语言。
后来又回去了几次,但那时的我,似乎总有种不可救药的幼稚与矫情。第四次回老家,太婆已然学会操着一口普通话招呼我们。她佝偻着引我入座,不合时宜的几句蹩脚普通话和渴望融入我们的急切神态,使她显得孤寂又狼狈。她的话还是大多跌落墙脚,独自沉眠。
太婆似乎也有所察觉,开始变得安静,但并不是厌倦了,她仍然渴望交流,就好像一座沉眠的火山,渴望缩进地幔下面。我坐在太婆旁边,余光瞥见她坐成了一帧静默的剪影。看着太婆如远处山峰般沉默,我胸中有种巨大的隐痛喷薄而出。我静静地向太婆的方向贴近,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紧紧与太婆的手相握。太婆手心的温度传来,恍惚间,那粗野的语言也被赋予了温度。泪水从眼眶中流出,轻轻滑落到嘴边,恍如在哭诉着什么。太婆属于这里,理应讲这里的语言,语言是独特的艺术,它留存着多少传说、故事、山歌……我们何必强求这样一位老人融入我们呢。
在灯光下,我听见窗外轰鸣的山风,粗犷纯粹,像极了这大山里的语言。我突然意识到,我也来自大山,同山里的语言一样,都是太婆的孩子,只是它在我心中总是无处安放。我神色凛然地说:“太婆,你说吧,我会认真听。”我看见太婆眼睛里闪动的光。太婆的山歌,久久回荡,原生态的纯粹,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