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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1:文艺评论
大提琴有很多秘密
——读张彤小说新作《连顿弓》
小说刊登在23年第1期文学期刊《长城》。

  周海波

  张彤小说的叙事如同平日的言谈一样,漫不经心里蕴育着风暴,闲笔中可能埋下更多的伏笔。果然,当那个能够用流利的中文说出“我是个犹太人”的斯特因降临岛城时,好戏开场了。一个故事一旦被张彤打开隐秘的一角,这个故事就会渐次展开,透露出迷人的风致。所以,对他开篇就写出来的海捕大虾、葱烧海参,要保持足够的耐心,因为这很可能是他抖开包袱的一种方式,他在作品中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也许悄然转向了故事的另一个方向。

  《连顿弓》的故事从欧洲大陆到东方中国,从东北哈尔滨到东部滨海小城,最后置于一个叫岛城的城市,在这座城市的德国总督官邸隆重开场。这个贯穿东西联通南北的故事,尽可能地展现了这座岛城的魅力,从中山路到安徽路,从东风剧场到榉林山林场,从黄海饭店到音乐厅,就像岛城的海岸线,既曲曲折折又明晰简洁。曲曲折折的是“我”受托寻找叶雅歌的过程,是故事所隐含的人生错位与音乐所表现出的神韵,斯特因与叶雅歌从相识到分别再到重逢,包含了太多的人生变化和无奈。明晰和简洁的是一位曾经在岛城生活多年的外国人,再次回来寻找当年一起学琴的叶雅歌。这是作家的一种写法,一种对故事的理解与把握,《连顿弓》就是要在复杂紊乱的头绪中寻找出简单的故事,在简单的故事中表现丰富的人生哲学。作品中有一段叙述,非常精妙地写出了这个故事与人生简洁而又深刻的内涵,“半个世纪前在岛城生活的德国老头,开口说出来的都是传奇”。传奇与这座城市以及城市中的人物或者大提琴共同存在。

  《连顿弓》是一个具有丰满张力的故事的构造,这个故事是以镶嵌故事的套装方式完成的。斯特因寻找叶雅歌,传奇性的文本被纳入城市文化的现实中。17岁就深得大提琴之妙的叶雅歌却在就要到达顶峰之时,与他的革胡告别,深居于榉林山深处。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却在几个当事者的叙述中,成为故事大纲式的“居然没有什么故事”的故事。看似简单的故事,让斯特因为此寻找了半个世纪。在这个嵌套的故事中,至关重要的是一小一老两个人物,一个是叙述者小张,另一个是叶雅歌的徒弟老俞,他们既联结着现实,又关联着历史,现实与历史纠结缠绕,构成了横跨东西方、纵深上百年的复杂而隐秘的故事。其中,音乐与历史,大提琴与人生,新乐团与音乐之岛,复杂而简单,纠结又解脱,演绎了一个让人不断回味的故事。

  作品中对音乐的书写穿透了城市叙事,让人们感受到音乐之岛的魅力所在。作者试图书写一座充满音乐动感的城市,一座文化深厚的城市,要用音乐为城市进行美的注释,为音乐之岛寻找历史的答案,为城市展现出特有的韵律。新乐团的筹备与成立是对当下音乐之岛进行的新的阐释,而在这个过程中,城市所体现的和失去的音乐力量,又让人们对音乐之岛产生了无可言说的感受,管局长那句“后面的事儿……”深藏着深刻的实用哲学,也为那个现实的故事带来推动的力量。

  《连顿弓》对音乐的把握弥漫于叙事节奏之中,让人们感受到音乐与城市、音乐与生命的共同存在。琴是非常重要的意象,连顿弓的故事就是琴的故事。作者全力表现这把琴,就像琴手用生命演奏,音符如生命的精灵在琴弦的抖动中不断飞出,而巨大的相貌奇特的革胡以及被拿破仑的马刺划出一道痕的名琴大炮,是比人物更重要的故事主角。革胡和大炮不仅与斯特因和叶雅歌的生命共同存在,而且与这座城市紧密相连,斯特因把大炮带到岛城,不仅为音乐之岛增添了生动的艺术符号,而且也为“土炮”革胡的出场做了最好的铺垫。由于叶雅歌以及革胡的存在,革胡与大炮的完美组合,才有了故事的灵动,才有了“连顿弓”这个极端想象中的小说意象。

  张彤是一位特别注重叙事节奏的作家,在他的笔下,故事的构成与节奏联系在了一起,舒缓或快慢、低沉或强烈,文本随着故事的逐步展开而起伏跌宕。音乐在于节奏,在于声音对生命气息的演绎,而小说的叙事则是对富有生命力的音乐符号的形象阐释,故事的节奏如同生命的律动,起伏高低之间显示了故事与人生的内在关联。

  故事对音乐的书写是高雅的,而对“我”的寻找的叙述又是世俗的,高雅与世俗形成了极端性的对立,统一于这座城市的生活与形象之中,让人们感受到无处不在的音乐以及对音乐阐释的精彩,也感受到世俗生活中的粗鄙与平庸。叶雅歌如同一个符号,飘忽而神秘,世俗又高雅,诱使读者想象他的传奇,他的天才,他的平凡中的不平凡。于是,我们看到了世界上能够拉出连顿弓的两个人——曼哲克和叶雅歌,“这个叶雅歌,17岁时就会了独孤九剑,然后一辈子再也没有亮过剑”,他再次“亮剑”,则是两位好友也是对手在榉林山上的联袂演出,“他们一个用的是拿破仑的马刺曾经划出一道痕迹的名琴——大炮,一个用的是那个古怪的革胡”。这个略带想象性的叙述,把故事引向高潮。“叶雅歌的琴弓飞了起来。琴弓与琴弦不再纠缠摩擦,而开始了一下又一下的猛烈撞击”,斯特因和叶雅歌在榉林山上的演奏,实现了“连顿弓”带来的震撼。斯特因和他的大炮,叶雅歌和他的革胡,都是同样低沉而温润,都是对音乐之岛的形象注解。

  小说如果就此结束,也许就不是张彤的小说了。于是,作者又构思了一个值得玩味的结尾——用大炮和土炮演奏了维瓦尔迪的双大提琴协奏曲的斯特因和叶雅歌消失了,老俞守住了所有的秘密。

  读到这里,我们又会想起小说开篇所引用的《诗歌·智慧书·雅歌》中的一行诗,一个回环往复的序列就此完成:所罗门的歌,是歌中的雅歌。

  作者简介:周海波,文学博士,博士生导师,青岛大学教授。兼任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理事、山东省中国现代文学学会副会长、青岛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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