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邦珍
大地回暖,河冰消融。三里河畔,游鸭戏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正月梅花凌寒开,二月杏花满枝来……万紫千红的春正快马扬鞭奔赴在路上,倾情谱写一阕春之奏章。
栽在院子里的芍药花,经过春风不舍昼夜地吹拂,从地里拱出几个鲜红的芽苞,像顽皮的小孩子伸出稚嫩的小手,急不可耐地想要触摸这个未知的世界,宣告着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
三里河莲花池旁的一丛迎春花,因背靠巨石,又生在水土丰美之处,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几年来,每当我怀着不确定的心去探看时,总会有那么三两朵,已争先恐后地绽开鹅黄色娇柔的花瓣,弱不禁风却又生机盎然。我像拆盲盒得到心仪的礼物般心情雀跃,贴近那小小的花儿,留影存记。
植物园里那一大片二月兰,灰突突的,没泛一丝丝绿。心想不急,再等几天去看花,应该来得及。就在犹豫思忖中,盛开的蓝色海洋般的二月兰,就会悄然出现在某个摄影师的朋友圈里。忍不住嗟叹,今年又错过了初开的花期。
经历数年疫情,避人避世,越来越少言寡语,像是已经把自己封闭起来,困囿于无形的牢笼。人就像被闷坏了一般,说不清道不明哪儿不对劲。就是想逃离,离开此处去往彼处,躲掉身不由己的苟且,去找寻诗歌和远方。
春归之后,我一颗陷入愚钝的心,慢慢变得灵动起来。喜欢沐浴着春风,行走在春光里,倾听流水鸟鸣。静待花开的诗意感觉,能把全身的毛孔都打开,凡身肉体仿佛通透敞亮了一般。春回大地,带来了疗愈力。春,也容易唤醒奇思妙想。和老同学聊天,他说在春天里,特别容易感觉到流淌在血管里的躁动。我还取笑他,一把年纪了还春心萌动。轮到我,却异想天开奢望能听懂鸟语。
这是因为,有一天我在暖阳里打理小菜园,有两只喜鹊站在檐角,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交流个不停。好像故友重逢,又好像是刚牵手的小情侣,似在分享筑巢捕食过日子的打算,又似在八卦春天里蜂拥而至的各种讯息,声调热情欢快,交头接耳相谈甚欢。逗引得我这个局外人,仰着头倾听了好久。那一刻在想,若能听懂鸟语该多好。待它们相继飞走,又羡慕起它们生而有翅,可以到处去看春回大地的物候景象。而我,在盛大的春天里是多么微渺地存在。
身边的梅花、玉兰、樱花、丁香、桃花、杏花、梨花、蔷薇、海棠为了奔赴春之华筵盛宴,都在拼尽全力积蓄能量。万物都从容有度,遵照自己的时序节气,踩着既定的旋律闪亮登场,然后优雅谢幕。人同草木,作为一个自知微小的人,又有何可顾影自怜?
少海东湖,在春光烂漫季,是散步闲逛的好去处。最妙的是紫藤花开时,长长的迂回的花廊,紫藤花开得浓烈奔放,铺展渲染着生命的张力。就在那花下走一走,或者驻足停留,欣赏每一朵花的怒放,整个人的心境都会明朗起来,神清气爽。
慈云寺,留有令我难忘的回忆。多年以前,遭逢变故,掉落谷底,无处可去,径直开车去往那里。悲从心起泪如雨下,不知哭了多久,一位居士缓缓走过来,静默无言,送来暖瓶和水杯,并倒了一杯水,随后轻轻走到殿外,顺手把门虚掩上。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我又一次涕泪交加。含泪凝望,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刹那间隐遁不见,仿佛醍醐灌顶,一切终将会过去,何必陷在悲伤里?双手捧起那杯水,小口喝下去,感谢陌生的你赠予我的暖意。拍拍酸麻的腿,把所有遗憾都寄放在那个冬季,我只需迎着必将到来的春天,转身上路。
再去慈云寺,我从不踏进那间殿房,不想看见曾经伤心的自己。现在,我可以笑着说,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四季更替,春回大地,世间万物重启勃勃生机。想起艾山,一晃五六年未去。回忆起上一次去艾山,尚拖家带口,现如今物是人非,旧人往事都不堪言说。罢了,事来心应,事去心止。春风每一年都会巡视人间,也肯定会给艾山带去了一些我的消息。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未来可期。心之所向,虽远必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