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不虚,现实也未必更具价值。近日,电竞主题长篇小说《入魂枪》作者石一枫做客良友书坊,与岛城读者共话游戏电竞与文学、青春等话题。随着记忆大门的打开,曾经陪伴一代人成长的《超级玛丽》《仙剑奇侠传》《大航海时代》等曾经火爆一时的游戏,让更多80、90后读者回到了青春岁月,而随之产生的社会议题,比如游戏或网络成瘾也成为大家共话的焦点。
把不是历史的东西写进历史
《入魂枪》通过几位早年电竞选手的传奇经历,讲述了一段融汇成长、家庭、爱情友情等丰富元素的人生故事。几位主人公是电子游戏竞技的早期探索者,在二十多年前互联网游戏刚刚兴起的时候,他们面临的不仅是游戏中的角逐,更有与世俗偏见和生活困境的博弈,在这个过程中,一幅时代与科技高速发展背景下的社会图景也缓缓展开。
正如石一枫所言,我们父辈的青春可能是插队、当兵、考大学,而我们这代人比起父辈而言,一个特殊的记忆就是游戏,翻回头去看三四十年,游戏已经进入历史,也是历史的一部分,“我想用历史的眼光来记录这件事情,可能有一点文学价值,这是我写《入魂枪》这部小说的原因。”生于1979年的石一枫,跟同代人一样,从小就玩电子游戏,也见证了电子游戏从简单到复杂的发展,从小众变成社会问题乃至变为产业甚至体育竞技项目——这个过程本身也是历史。“把过去我们没有关注的层面,用小说写进历史。这是一种创作方法。”在石一枫看来,对于今天的一些人来说,玩电子游戏已经是生活里很常规的一件事了,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我知道有不少人每天都有固定的一块时间放在电游上面。我从任天堂开始玩,还玩过最早那种只能用电脑玩的游戏,后来也玩手游,还有Switch游戏机。有人管的时候天天想玩,现在岁数大了,没人管了,也没那么入迷了。”“电子游戏本身就是一部发展史,而写长篇小说有一个意义,就是把某一个范畴里边的历史,或者说把某一个类型的历史给梳理、记录下来,我想那就写一个关于游戏发展的历史。从2000年、2018年反复切换着写,能不能把一个行当的前世今生,把险些成为职业电竞的一代人的生活状态写进去,也是个考验。”之所以会在小说里抽离出来电竞选手这么一个小的群体,石一枫更想借助于这等对于电子游戏的态度反差引发思考:“我年轻的时候没有电竞选手,玩得越好的就是越玩物丧志,现在电竞本身是一个职业,而且电竞选手还是职业比赛运动员。最早玩电子游戏那些人现在已经五十来岁,基本上不大可能变成电竞选手了,我写的就是第一拨人的故事,被时代隔过去的那些人。”
“人都活在世界里,不是活在自己之内。世界不止一个,无穷无尽,不过我们能感受到的很有限罢了。游戏也是一个世界,你投入其中,就能忘掉脑子里的声音,而游戏的世界又和真实的世界很像,有欢喜,有害怕,有欲望——唯一不同,在于我们这样的人,在真实的世界里做不了什么,在游戏的世界里却能做到一切。经由游戏的世界,你就能绕道回到真实的世界,于是也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正如石一枫在小说《入魂枪》中所写的那样, “在生活里找到历史的题材”这个思路可以发现新题材,“难的是比别人想得多一点,要有思考。在这段历史还没成为定论之前要拿出你个人的总结,而且你一定要比别人早一步想到,这是一个挑战。”
“入魂一枪”警醒现实与虚拟
电子游戏与玩物丧志能否画上等号,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未来,都不该是一个简单的答案。石一枫坦言,在《入魂枪》创作的过程中,自己会有一点博弈的心理,“一方面想给‘瓦西里’这样的弱者一点力量,另一方面作为小说家也会想,你给他能力,他就真的有能力吗?世界上有这么多弱者,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有尊严?但是再往深想,是不是虚妄的尊严也是尊严?虚妄的尊严同样有价值?虚拟现实的公道是否有可能亲手创造?这是一个古老的命题,我所写的也许只是网络时代的斯巴达克斯。”
虚拟与现实,并不是对立的存在,二者界限的模糊是基于科技的进步,也带来了些许生活的烦恼,比如当下的电影和游戏都是以“把虚拟做得像现实”为标准。反过来,比如当下大家都依赖电子导航,“坐在车上,反映出来都是导航,路也不是路了,这种感觉是现实越来越虚拟。”
当然,对于小说中呈现出来的社会问题,也是石一枫在构思作品时的最初想法,“游戏或网络成瘾已被视为青少年成长的一大障碍,而事实上,随着技术门槛的降低,捧着手机废寝忘食的中老年人也比比皆是。如果将其视为精神空虚的表象,那么谁比谁空虚还真不好说。非常巧,我这一代人可以说目睹了它的全程。我还记得上大学时跟着宿舍里的几个‘娱乐之鬼’,流窜到网吧去刷夜,真有哥们玩到呕吐的地步也不下线,也相信每个同龄人的记忆中都有那么一两个被游戏‘耽误了’的朋友——现在想来,他们究竟是被游戏耽误了投身现实,还是被现实耽误了只得投身游戏,也不好说。不妨试想,当我们咬定游戏中的成败是虚假的、暂时的,又哪来的自信咬定自己在现实中孜孜以求的就是真实的、永恒的呢?庄生晓梦迷蝴蝶,有科学家认为,人类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的概率微乎其微,在这个意义上,这篇小说需要探讨的也是一个哲学的、认识论的问题。再具体到‘人’,我们在‘利害’‘真假’之外,也不得不考虑‘是非’。虚拟现实的公道是否有可能亲手创造?”
所谓“入魂一枪”,意义正在于此。
观海新闻/青岛早报记者 周洁 良友书坊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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