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占
漫长的伏天休渔啊,对于三天不食海货就心生慌乱的青岛土著来说仿佛苍茫的空窗期一样难捱——味觉细胞一旦不再为大脑中枢输送兴奋和冲动,餐桌将是寂寞的,空气将是寂寞的。以至于,休渔期一到,土著如我便着力四处打探,直到确保味蕾艳遇不会落空了,方才心神安好,日子美丽。嗯,在此请原谅熟年经验主义者的艳遇只偏重“艳”字,这个年纪早就不屑于冒险了,所谓的“遇”,不过是剧情安排罢了。
比如,整个六月,我可以确保味蕾艳遇发生在各种贝类之间。原汁清蒸是蛤蜊作为优质食材所获取的最高礼遇,只是,青岛土著与原汁蛤蜊的关系就像老夫老妻的左手拉右手一样,没了新鲜感。蛤蜊炒莴笋、蛤蜊炒苔菜、蛤蜊炒丝瓜,倒是让时令菜蔬有了新样貌,且能挑拨味蕾。
值得一提的是蛤蜊鸡。讲究的,食材直取红岛蛤蜊与崂山散养小公鸡。快刀剁之,下锅焯之,飞出鸡肉的血水和污物;武火热油,用葱姜蒜和干辣椒及适量大料爆出辛香,倒入鸡块翻炒至七分熟,老抽上色,生抽调味,以糖提鲜,待汤汁收敛,将洗好的蛤蜊和彩椒丁一起下锅翻炒,见蛤蜊开口即可熄火,撒一把芫荽,就此开启一场味蕾的完美艳遇。
夏天的渔港,是千帆倦归的安静。只在天光微明时分,养殖扇贝和贻贝的渔家,穿着长筒水鞋,戴着过臂弯的胶皮套袖,三五一群,闷头做事。贝子们大多养在离岸三五海里的半圆形海湾里,湾外有岛屿屏蔽风浪,湾内潮流畅通,海水理化性质稳定,饵料丰富,水温最高不能超出30℃。海里养殖用的是网箱,由箱体、框架、浮子、沉子和固定位置的锚组成。收扇贝可不是个轻松活儿,虽然不用下海捞,仍需站在船上用铁钩把吊住扇贝笼的梗绳用力拉高,解开笼口绳索,然后将装满扇贝的笼子一个个“揪”上来。这种纯手工考验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耐心。
其实,贻贝在青岛叫做海虹。香港人称之青口,听上去立马洋气了许多。夏至那天我在港佬开的餐厅里吃到了法式青口,应该算一次彻头彻尾的艳遇。港佬早年是九龙的星级厨子,娶了青岛姑娘以后,就在老城的老房子里开了间混搭式餐厅过日子。他一般先用白酒、葱蒜、奶油等煮成酱汁,再加入青口大火煮开。亟待用硕大的贝壳盛了汤汁,轻啜一小口,瞬间就能欲仙欲死,咬一口肥美多汁的贝肉,犹如经过了一轮法式湿吻。港佬建议我用法棍蘸青口浓汤,还殷勤地送上冻香槟,我尖叫起来:嘿,阿屁,你一定是城里最棒的上门女婿!
最近的一次艳遇发生在苍蝇馆。海兔子鱼干拌白菜心,用蒜泥、香菜碎、酱油、香醋、料酒、白糖、香油调汁,每天只出售20份,我和狐朋狗友们幸运地点到了最后一份——谁说苍蝇馆没有哄抬世道的资本。



前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