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八年余,王跃文的新长篇《家山》面世了。在回归相对静默的八九年中间,王跃文搜集查阅了大量的历史文献、方志,钻研户籍田亩制度、捐税征收方式等等,多次重返乡间田野做实地勘察,直到一方水土和那些村民已鲜明生动鼓涌于胸口,他才投笔于纸上,娓娓道出那些鲜活的故事。54万字的《家山》,描写南方乡村沙湾在上世纪上半叶的社会结构、风俗民情、耕织生活、时代变迁的长篇小说包含了王跃文的经历、思考和情感的人生积淀,凝聚了王跃文全部的生命体验和感悟。
记忆中的乡村写作
王跃文庆幸自己是一个乡下人。很多城里人几乎叫不出十种树木以上的名字,除了日常蔬菜之外也不认识更多的植物。“世界是名词组成的,我们掌握的名词越多,我们知晓的世界就越广阔”,他从小在乡野间长大,各种农作物、动植物、生产工具、时令节气都和生活息息相关,他心中拥有的世界因此而丰富。然而,他自己也觉得不可解释的是,生于乡村长于乡村,十九岁上大学才离开乡村,虽然乡村生活是最熟悉的,最有入骨入髓的体验,但从二十多岁开始写作以来,乡村生活经验从未进入过他的创作视域,直到“四十岁以后,记忆中乡村的人与事朝我扑面而来”,他对生活的理解发生了重要的变化。
他认识到,乡村是最大意义上的中国,不但在于它所占国土面积巨大,人口数量巨大,而且真正中国传统文化的根脉在乡村,而不是在城市。城市在现代化进程中被格式化了,城市文化代表不了中国文化。文学表现好了广大乡村,就真正表现好了中国和中国人。他重新审视和领悟家乡充满灵性的山水风物,含蓄敦厚的情感方式,质朴纯真的人情人性,重义轻利的乡村伦理,这一切进入到他后来那些年的“乡村写作”里,从传统文化中寻求中国人的精神滋养,从民间、从草根寻求中国道德的火种,沉淀近十年,成为他最新长篇小说《家山》刻意追求集中体现的审美意境。
生生不息的沙湾故事
“沙湾陈家自祖公老儿起,分作五房……” 《家山》主要写了陈家五代人,这些人物个个精彩、事迹彰明。还有女性人物刘桃香,人称“乡约老爷”,一个女人家独自上县公堂替村里打赢了官司;十五六岁的少女贞一向县长呈文解除缠脚陋习,单纯勇敢稚嫩;童养媳来芳聪慧能干隐忍顺服,让人心生怜爱。这一方水土养育着这一股人脉,香火承继,绵延不绝,如流经村子的万溪江,浩浩荡荡,奔流不息。
在这样一个族群社会里,乡邻都知根知底,一家几代人是什么门风,村里a人都有口碑。而将族群凝聚在一起的则是“识好歹、知善恶”,这是《家山》展现给我们的乡村伦理和乡风民俗。《家山》是一部表现、描写乡村文化、乡村伦理下人性善恶自然消长的文学作品, 反映了上个世纪上半叶特殊历史阶段中,乡村在动荡中仍然保持了恒定的伦理秩序,无论是大洪水后的互相救济,还是自建水库村民一呼百应,还是集体掩护红军家属;当国民党政府不顾民生强行征税,村人在共产党人齐峰振臂之下,踊跃投入人民武装。
王跃文写出了让一个族群凝聚起来的精神纽带,《家山》是一部生生不息的民族史诗,写出了一个族群甚而是整个民族繁衍生息的蓬勃的生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