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跟几个上小学的孩子聊天，问他们现在都玩什么游戏。他们好像对这个问题比较茫然，眼神里传递出两层意思，一层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知道，还问我们，实在太“OUT”了；二层是游戏不就在手机上嘛，随便一搜一大片。见他们无从回答，我便先抛出几块“砖头”，我说我们小时候玩丢沙包、跳皮筋、跳格子、木头人、滚铁环、玻璃弹珠等等游戏，你们现在还玩吗？少数几个孩子说，偶尔会玩，大部分孩子对此已经陌生，并表示没时间玩。

　　现在的孩子的确不怎么会玩，除了商场游乐场提供的各种花里胡哨的玩具，再就是家长给置办的成品玩具外，很少需要孩子们自己动手来制作玩具，更别提通过各种手段“抢”玩具。

　　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条件贫苦，物质匮乏，更别提玩具。除了父亲拙劣的制作外，其他的玩具只能靠同学之间分享。在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孩子们心中，“溜溜珠”（玻璃弹珠）都是稀罕玩意，特别是遇到个大的、通体透明的，更加羡慕。溜溜珠比赛是下课放学后经常的游戏。多是以碰撞准头为基本规则，跟现在的冰壶运动有些类似，考验是选手的眼力和手上功夫。

　　当然，有游戏有比赛就会有争执、吵架甚至打斗。提起打架，好像大多数农村孩子都不陌生，但城市里生活的孩子却少有记忆。原因在于打架的代价和家长所能宽忍的程度不同。若是打架发生在城市，家长不知便罢，要是让家长知道，势必要闹个腥风血雨，不管打人还是被打，都得严查法办，学校也有各种惩治举措，轻则记过，重则开除。以至于城市学生们之前若有罅隙，且认为必须要出手解决，总得顾及后果，有所收敛。

　　但农村孩子就不同了。我亲眼见过一方举着小铁锤在校园里追逐另外一方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打架的原因很丰富，有因为误会摩擦，有为兄弟出头，有为了感情矛盾，还有的甚至说不上什么原因，俩人瞅对了眼儿，就得来一场PK，对方说你瞅啥，你说瞅你咋地。然后就自然而然上了手段。

　　那时候打架单挑的不多，更多时候是群架，双方各纠集十余人，在操场跑道上相对而立，肇事的双方代表首先跳出来拱火，进而追随者一哄而上，引发大规模乱斗。在班里直接开战的也有，教室里的桌子、凳子、扫帚、拖把、黑板擦、课本……随便什么都可以成为进攻或者防守的武器。战斗的结束，一般是老师的介入，也有中间人出面调停。前者介入后，双方极速哑火，而后者参与，战斗只会暂时冷却，伴随着辱骂和诅咒，渐渐归于平静。

　　打架也得看天赋，有些人天生不会打架，比如我就是个例子。每见有打架者，虽然只是远远看着，心里也早已乱作一团，更不用说亲临其境。好像古代两军对垒，双方主将首先出马迎战，若是气势上先输一节，那结果自然无出其右。也有人天生是打架的好手。我有个小学同学，全名不记得了，但有个“杰”字。杰自小随父习武，上学前还被送进少林寺“进修”过。上学期间，他经常在我们的撺掇下，给我们展示南拳北腿的套路。那会儿校园里大多没硬化，教室外面全是土。杰一套拳打下来，经常搅起满地白烟，果真如武林大侠，很是让我们佩服。

　　杰学习欠佳，但为人重义气，记得他左手手臂上还用蓝色钢笔尖扎了个“义”字，不知是不是受了港台片的蛊惑。同学们知道他身手了得，从来不敢主动招惹。而他也经常帮朋友站台撑场面，因此平息了不少群架。很少有人见过他出手，他像一位世外高人，不出手便罢，出手即是惊天一招。

　　好巧不巧，我就“有幸”见过他打架。一天下午放学后，学校里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没剩几个人，但有一小撮人始终在门口逡巡，没有离开的意思。猜也猜得出，他们是在等什么人。那天轮到我值日，等所有人走后扫扫地、擦擦黑板、倒倒垃圾之类的活。我发现那天杰和没走，而且一直在往外头看。显然，那帮在门口逛游的人就是在等他。

　　等我打扫完卫生，杰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斜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而我一直慢慢跟在他后面。

　　等他出了门，那帮人迅速围了上去，为首的是个小黄毛，看样子跟杰差不多高，但比杰胖了一圈。他嘴上一直骂骂咧咧的。离着有段距离，我也很难拼凑出完整的信息，但能听得出，双方之前就有过节。

　　几个人把杰揪着往前走，看样子是不想在学校门口动手。杰的力气显然很大，被几个人夹着仍然移动得比较从容。走到田边一块空地上，几个人撒开了手。而我也躲到一个草垛后面，偷偷观察着。小黄毛叫嚣着，来，今天咱俩就试试。

　　看起来杰并不想跟他打，低声咕哝句什么我没听清，但后来又把书包丢在了一旁，看样子是准备动手了。此时，我的心已经快跳到嗓子眼儿。说时迟，那时快，小黄毛一个高扫踢已经过来，杰的反应果然神速，一个闪身加一个扫堂腿，正中小黄毛的支撑腿。“砰”地一声，小黄毛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可能是头着了地，好长一会儿没从地上爬起来。

　　旁边观战的几个小喽啰哪见过这个场面，知道根本不是对手，纷纷四散而逃。经此一役，杰在我们那片的名声更响了。所以说，他是会打架的人。

　　但显然，会打架的人跟后来的发展没什么太大关系，多年后，听同学说杰因为打架致人伤残，判了五年，身手那么好的他，终究被自己的义气给害了。但愿他出来后能重新做个好人，做个爱好和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