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青岛日报社(集团)数字报纸
07:青报读书周刊
一部多重时空叙事的成长小说《帆》,是作家殷健灵对自身创造力边界的又一次试探——~~~
青报书单~~~
~~~
一部多重时空叙事的成长小说《帆》,是作家殷健灵对自身创造力边界的又一次试探——
乘帆,看见不一样的儿童文学风景
  对话殷健灵
  《帆》   殷健灵 著   长江文艺出版社
  ■《帆》中的插图
  ■殷健灵的另一部成长小说《野芒坡》在《帆》中也能寻到踪迹。

  □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李魏  

  殷健灵说过,儿童文学写作者都拥有一种能力:虽是成年人,但面对复杂世界,依然在心中保持欢喜。这是一种面对生活的能力,也是面对生活的态度。他们总是想方设法把自己的这种人生体验凝聚到笔端,让孩子们体会其中真味。

  新作、成长小说《帆》,女主人公春令和喜莲跨越大洋、代际延伸超过百年的漂泊成长故事,是殷健灵想要让孩子们有所体会的复杂人生,也成就了她创作中的又一次全新挑战:跳脱少儿文学惯常的书写空间,新西兰、中国,一百多年的多重时空叙事,通过小说中的“我”,将两条故事主线串起。成长的土壤或许荒凉贫瘠,但心灵的土壤,那追寻家国之根、自我之根的坚韧情感却时刻照亮书中人物漂泊的路途,100多年从未改变。

  小说“双拱桥式”的独特结构布局,诗意、纯粹而坦诚的笔触,带给少年读者的不简单的阅读挑战,无不彰显了不一样的儿童文学风景。而在文本、题材上的不断创新求变,也是殷健灵写作的一贯特征。曹文轩说:回头去看她的作品,可以得到一个印象,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但是林子里的每一棵树都不同。

  世纪之交,她探析女孩心灵世界的《纸人》,被看作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女孩成长小说,时至今日,还有读者认为,在1999年书写这样的题材太过大胆。而《帆》被视作一种回归,依旧是对女孩心灵世界纵深处的挖掘探寻,却赋予了更加宏大深邃的主题。

  她也写过讲述19世纪中国的历史题材长篇《野芒坡》,一个杂草一样长大的孩子在一座洋人创办的孤儿院——野芒坡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在《帆》中,野芒坡再度现身,还有一段有关那里的精美雕刻的生动描摹,两部小说中的人物情节再度交集,这“游戏”式的安排,是殷健灵给孩子们的特别彩蛋,她说:作者可以通过“上帝之手”编排人物命运,而作品中的人物也在其中获得自己的命运走向,这是文学创作带来的乐趣。而她也把这种乐趣传递给了她的少年读者们。

  日前的线上采访中,殷健灵说,作品真正的生命是在读者那里获得的。她希望《帆》能成为读者生命里的一叶小小的帆,吹鼓勇气,穿越人生的浪涛。

  在新西兰华人中间孕育的成长小说

  帆的使命是鼓足勇气和干劲去乘风破浪,在世界和人生的汪洋中寻找到属于自己航行的方向

  青报读书:书写新西兰几代华人的成长故事,写作的缘起果真如序章中所言,是赴新西兰的一次写作计划吗?据说写作前您阅读了大量的相关史料,最初是什么样的人物和故事特别触动您动笔,确定了这一题材的创作?

  殷健灵:2017年秋天,我曾经在新西兰奥克兰的迈克·金写作中心有过一段短暂的生活经历,在那里主要是为了完成一部在国内早已准备好的非虚构作品,同时也接触到了新西兰的华人群体。

  有必要说说那部非虚构作品《访问童年》,这是一部关于寻找自我之根的作品,去新西兰之前,我在国内访问了生活在不同时代和不同地域的人的童年,受访者借由通往童年之路,也走向通向内心和自我之路。我从国内带去了写作素材,在奥克兰只花了一个月时间便把书稿完成了。书稿完成后的日子,我都用来旅行。新西兰确实是一片天人合一的土地,在城市里很少有高楼大厦,现代化在这里没有无限度泛滥,人的物质欲望处在恰恰好的节制的状态,动物和人和谐共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心境会平静,思想也会变得纯粹,会更多地思考一些人生的基本问题。我对这个地方有一种本能的亲近和契合。

  从那里回来后,一直想写点什么,但始终没有动笔,因为火候不到,直到2022年春天。我想,《帆》的主题本质上是《访问童年》的延续,只是做了更加丰富的拓展。

  青报读书:这次写作为什么没有继续选择非虚构?如何在小说中处理虚构与非虚构情节之间的关系?又如何能够准确把握百年间不同人物的心理活动,她们的所思所想?

  殷健灵:相比非虚构,虚构提供了更加广阔的想象空间,当然,历史题材的虚构作品必须基于历史的真实,不能有任何纰漏和瑕疵。比如小说里提到的文特诺号沉船事件、上海三十年代的霍乱爆发等,在历史上都有据可查。

  设身处地和感同身受地体会不同人物的内心和处境,这是写作者需要具备的基本能力。这一切取决于写作者的阅历和生命体验,也基于他平日对生活的仔细观察和深入思考。人性是永恒的,就人性来说,一百年前和当下并没有区别。

  青报读书:对于少年读者而言,《帆》所传达的内容是复杂而多元的。您最期望孩子们从中收获什么,又或者是否担心他们没有读懂?

  殷健灵:小说涉及到了移民问题,包括移民中文化的碰撞、文化的交融、多元文化最后的生存状态等,也涉及到个人的自我之根寻找,与自我的和解,当然还探讨了爱的方式,自我的认知,个性的束缚和解放,等等。

  我最大的期许,正如书名《帆》所传递的信息:白帆,随船只起伏于波涛,承受风的吹鼓。无论波涛还是风,都可以指向时代、社会、文化及个体人生的历程。帆的使命是鼓足勇气和干劲去乘风破浪,在世界和人生的汪洋中寻找到属于自己航行的方向以及皈依的港湾。

  最近,上海少年儿童图书馆刚刚组织了一批10至14岁的读者共读《帆》,让我欣慰的是,孩子们并没有遇到我们起先担心的“阅读障碍”,相反,他们对小说作出了超越成人想象的有深度的解读。有时候,成年人对儿童和少年读者预设,实际上也是一种局限。

  试探自身创造力边界的儿童文学作家

  尽量和“潮流”保持距离,写自己最想写的,而不是别人希望我写的东西

  青报读书:从《纸人》到《野芒坡》《云顶》,再到《帆》,您的创作题材、写作方式始终在变,是单纯不想重复自己的自我挑战,还是预先设定的写作成长计划?

  殷健灵:本质上是不想重复自己,也在试探自身创造力的边界。其实对于自身的可能性,我们也不一定完全了解,正如我们往往花上一生时间寻找自我,“我是谁”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命题。只要这种试探的欲望不停止,说明创造力和想象力尚未枯竭。我的写作很随性,没有按部就班的计划。

  青报读书:有评论说,您的写作正日趋“国际化”。您认为,除了小说所反映的华人身份与文化认同的议题外,文学写作的“国际化”还应当具有哪些特质?

  殷健灵:写作三十余年,我从未有意考虑过“国际化”的问题,考虑更多的是儿童性和艺术性,也不知疲倦地探索着成长中的心灵和人生的奥义,试图揭示幽微的成长奥秘和人生发现。

  要说“国际化”,并不等同于多元文化背景,本质上还是应该回到文学的基本问题,关注儿童和人的本身,正像之前谈到的,人性永恒。爱、良善、勇气、道义、对自我的追寻……是很多世界经典儿童文学中的共同要素,它们和跨文化没有必然的联系。

  青报读书:30余年的儿童文学写作,在您看来,儿童文学关注的内容,书写的方式发生了哪些变化?它们是否也影响到您的创作方向?

  殷健灵:中国儿童文学写作经历了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文学性的回归”,以及新世纪初的市场化,和之后的“黄金十年”,儿童文学创作迎来了春天。尤其近十年,儿童文学创作较之过去,题材更丰富,风格也更多元。这是可喜的。但在这种“丰富”和“多元”里也呈现了某种“潮流”。潮流从宏观的层面来说,对推动艺术繁荣是有益处的,在潮流中,必然会有个性和差别性的涌现,这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但同时,艺术创作首先需要独创性,盲从潮流恐怕是危险的,所以,在潮流中,在尊重儿童、追求艺术的前提下,突破潮流、凸显个性,并且坚持文学精神变得尤为重要。近年的阅读生态并不是很乐观,一部分读者对儿童文学作品道德教科书式的挑剔和解读,偏离了文学本原,某种程度上,是对创作生态的伤害。

  如果说对我的创作有什么影响的话,便是尽量和“潮流”保持距离,写自己最想写的,而不是别人希望我写的东西。

  像E.B.怀特一样真的喜欢这个世界

  写出冷漠中的温暖,狠恶中的柔软、毁灭中的希望,那么读着我们的作品长大的孩子,才有可能“身处淤泥心有莲花,沦为地狱向往天堂”

  青报读书:作家米切尔恩德说,他反对“儿童文学”这种特别文学形式的设定,因为不存在孩子完全不能理解的主题,关键看作家怎么写。您认同他的观点吗?《帆》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否可以剔除儿童文学的标签?

  殷健灵:1999年,早在写作成长小说《纸人》时期,米切尔恩德这一观点便是支撑我下笔的动力,这一认知在我此后的儿童文学创作观里从未改变,并且鼓励着我在写作的题材和叙述方式上不断做着尝试和探索。

  青报读书: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您心目中优秀儿童文学的标准有没有发生变化?目前来看,有没有符合您标准的,也是您作为目标的优秀儿童文学样本?

  殷健灵:对优秀儿童文学标准的认识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一般人认为儿童文学仅仅是提供给小读者新异和乐趣的,但儿童文学绝不止“新异和乐趣”,更重要的,不同读者对象的儿童文学(低幼文学、儿童文学、少年文学、成长文学等)叙述方式和审美准则各有尺度和技巧,作家将一生的人生体验凝聚笔端,又顺着童心童趣汩汩流淌,不仅让不同年龄读者沉浸其中,更从中体味作者所要传达的人生真味——这大概是每一个儿童文学写作者需要追求一生的吧。若能写出冷漠中的温暖,狠恶中的柔软、毁灭中的希望,那么读着我们的作品长大的孩子,才有可能“身处淤泥心有莲花,沦为地狱向往天堂”。而由他们所支撑起的未来世界,才可能拥有清明的精神之光的照耀。

  我欣赏美国作家凯特·迪卡米洛的作品,她的《爱德华的奇妙之旅》《浪漫鼠德佩罗》《高飞》等,值得一读,她笔下的故事拥有非凡之处:参透人生,却下笔轻松;微言大义,从不以说教示人;想象狂放,却又收缩自如。更重要的是,她在故事中所渗透的对这个世界的“喜欢”——她引用E.B.怀特的表述:“所有我想要在书里表达的,甚至,所有我这辈子所想要表达的,就是:我真的喜欢我们这个世界。”——这一切,甚合我心,我视她为遥远世界另一端未曾谋面的知音。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主办单位:青岛日报社
Copyright © right 青岛日报 All Rights Reserved. 未经许可不得复制
   第01版:首版
   第02版:要闻
   第03版:青报影像
   第04版:国内
   第05版:要闻
   第06版:专版
   第07版:青报读书周刊
   第08版:楼市
乘帆,看见不一样的儿童文学风景
与鲍尔吉·原野的童年在草原相遇
听钱理群与金波谈“育儿”
青岛日报青报读书周刊07乘帆,看见不一样的儿童文学风景 2023-04-23 2 2023年04月23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