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明明
秋冬之际的八大关美不胜收。居庸关路上的银杏叶又黄了。它不是那种浅浅的、怯怯的黄,而是那种豁出去了的、金灿灿的黄,仿佛把积攒了一生的光芒,都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毫无保留地倾泻了出来。看着它们一片又一片,从高高的枝头上旋落,没有声响,优雅地打着转儿,像极了一只只疲倦的蝶,携着风和着舞,安然地、义无反顾地扑向大地的怀抱。这静默的飘落,总让我想起那些旧诗词里的光景,想起那些同样在静默中流走的人与事。
我的目光,追随着一片红黄相间的、执拗的叶子。它落得极慢,仿佛在空中迟疑着、不舍着、回忆着曾经的光鲜亮丽。这姿态,这优雅蓦地便把我拉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午后。也是这样一个初冬与深秋交替的季节,妈妈站在德式老房的窗前,透过夕阳里徐徐飘落的银杏叶,就着薄薄的日光,等候着我放学归来。她有着大家闺秀的秀美,书卷之气的婉约,眉宇间透着善良与温暖。每当我完成作业,妈妈便会用她那温软的声音,给我讲述那些从前的美好。
而今,老房子早已更换了门庭,窗前也再没有了那熟悉的、爱到骨子里的身影。妈妈便像这片叶子,在一个我未曾察觉的黄昏,静静地、无声无息地落了。恍惚间,那些我以为漫长得不会结束的午后,原来就像这薄薄的、脆脆的旧信纸,上面的字迹,早已被岁月浸染得模糊不清了。只有记忆里仅存着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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