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

　　风景在路上。多彩多姿的生命景观，伴同春花、夏风、秋月、冬雪的循环呈现出各异的形态。生命一路走来，会有不同的景观进入视野：青少年的生命视野在动态，在鲜花怒放，在嫣紫姹红，在激流飞瀑，在中流击水；而中老年期的生命视野则逐渐转向静态，转向秋山红叶，转向闲潭落花，转向寒江钓雪，转向晚霞夕晖……

　　中青年和中老年的界限很难断然划分。但六十岁以后，人生便逐渐开启了迈向老年的行程。

　　中青年时代，是人生学业与事业的成就、完成期，由此在家庭与社会，都承担了更大的责任，从而也获得了“中心”的位置和视野；而步入老年时代，不管你如何“老当益壮”，“豪气凌云”，甚至“慨当以慷”，“自信人生二百年”，后来居上的法则，还是会让日渐衰迈的你，不得不退出“中心”。而且，戓“安之若命”或“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向“边缘”地带进发。“边缘”，可不是每一个人都乐于接受的词语；也许置换为“守望”“交接”才更合适，更能安抚人心。

　　几年前的四月初，我因事到长沙。有一次我闲逛满是香樟树的公园，坐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休憩观赏：枝叶茂密有如伞状的树冠，不断有叶片纷然飘落，有如飞花，地面覆盖了一层层老叶，而树冠嫩绿的叶片，每生出一叶，便有一枚老叶告别守护或守望了一冬的树冠，然后婆娑而潇洒地飘舞下来。这好美的舞态，这生命“边缘”的老叶，就这么“守护”“守望”直到完成生命的“交接”。她们先于落红，化成了护花护木的春泥。

　　“边缘”不是落寞，不是丧失，不是秋风中的弃扇，不是生命远离大海的孤岛状态，而是新的人生定位、人生视野、人生态度的确立和获得。许多萧疏、绮丽的人生景观，你站在“中心”点的位置是难以发现的，许多人生哲理，玄禅妙谛，只有在“边缘”的状态下才能感悟。

　　（作者系青岛大学文学院原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