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

　　从广西进入云南，又经过几天旅途，我们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丽江。

　　丽江古城又名“大研镇”，地处云贵高原西部，丽江坝中北部。古城始建于宋末元初，明清时代大体成形。古城内木府、万古楼、五凤楼、四方街、普济寺、科贡坊等著名建筑串联起了纳西人的家园，纳西人称丽江古城为“巩本知”，意为“背货来做生意的集镇”。古城内的街道依山势铺设，由红色角砾岩铺就。丽江周围出产一种红色角砾岩石，质地坚硬，花纹雅致，名为“五花石”，古城的街巷都是采用这种石材，成为丽江古城独特的元素之一。

　　丽江古城附近的民宿大都客满，几经辗转，我们在一家名为“半夜客栈”的民宿住下。客栈的房间不大，却干净温馨。店主是位女性，联想客栈的名字，陡生几分小说“水浒”里人物和场域的穿越感。

　　出客栈右拐，行至不远就进入古城。越过古城一排排黝黑的屋脊，远远看到了雪山的主峰。玉龙雪山像一尊女神端坐在那里，神情庄严而圣洁。我曾在小说《两个人的山谷》里写过一座雪山，是按想象中的玉龙雪山描述的，当看到远处的雪山后，顿时觉得和自己小说中的景象相去甚远。在纳西族传说中，玉龙雪山是“三朵神”的化身，在他们心目中，玉龙雪山是一座神山。玉龙雪山融化的冰水从山下往南流去，河水发出了奇异的声音。丽江古城中有三条河：东河、中河、西河。这三条宛若溪流的小河，串联起古城的大小街巷，涓涓的水流见证了千百年小城的过往，向人们讲述着纳西人的故事。水是一种神秘的物质，它可以渗得很深，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遇到合适的季节或情景，它会泛出来，让人心生伤感。某个夏天，我在苏州看到水时就是这种感受。苏州的水和玉龙雪山的水有不同的质地，苏州的水有着丝绸一样的情感，凝滞、缠绵，适合洗濯胭脂，研墨作画。玉龙雪山的水则有一种红土高原的气质，高冷、清澈，是那种冰清玉洁的感觉。

　　这里有许多明清年代的建筑，其砖木结构传达着古雅的设计美学，以及西南地区原木和红土的清香。街道的门店大都是售卖当地土特产的，我特别关注纳西族的蜡染艺术，这些蜡染使用植物染料茜草、靛蓝、菘蓝、红花等着色，图案多以鸟、鱼和动物构成，简朴中透着一种婉约与原始的美。有这样一种说法，十三世纪初建成的丽江古城是纳西族的《清明上河图》，是中国古建筑中的民居博物馆。“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走马转角楼”是丽江最具特色的民居形式，“家家门前绕水流，户户屋后垂杨柳”的景致，使得古城内小桥、客栈、流水相得益彰。傍晚，四方街的小广场上，人们不约而同地围绕点燃的篝火，跳起了纳西族的民族舞。四方街位于古城中心，据说是明代木氏土司按其印玺形状而建，是茶马古道上重要的枢纽站。西南高原的少数民族能歌善舞，在我们走过的普者黑、翁丁原始部落和彝族古寨，都能看到身穿民族服装的女子跳舞，她们的舞蹈动作虽然简单，却透着对大地和自然的感恩。艺术史学家·弗里德兰说：“提到文明，一只鞋子所能传达给我们的信息，和一座大教堂蕴涵的内容一样多。”在历经沧桑的中国版图上，许多古城已成为一种文化标识，记载着某段时空的光影，如此，历史的背影往往透出一种苍凉的美。

　　夜晚的古城有一种独特的美。在品过当地食品后，我们在回客栈途中迷路了。丽江古城的建筑和街巷大同小异，容易让初来者迷路。我们开了导航，但是手机仿佛也迷路了，我们按照提示走了半天，发现还在原地转来转去，问了当地人才知道，其实我们住的客栈就在附近。夜间的客栈灯光暗淡，雪山的流水咕咕作响，积雪以雪山的形式存在着，也在以时间的形式融化着。那夜我失眠了，仿佛看见雪山在不断升腾，周围的一切都在坠落。我想到了神谕，想起这片土地上我喜欢的蜡染艺术、神秘的藏饰品以及遥远的马铃声。

　　丽江是我们旅途的驿站，也是此行的终点。月色笼罩着丽江古城，是一片泛着青白色的光。这是玉龙雪山下的一个夜晚。某个岛城的夜里，我在房子外面散步，月色洒在身边石板路上，也是一片青白色的光，如同丽江古城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