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启昌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子弟……”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听着、唱着这首高亢有力的军歌，从胶州湾畔来到祖国中原，将渴望成为军人的梦想照进现实。当兵五年，我和战友们高唱着一首首军歌陶冶性情，冶炼斗志，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摸爬滚打。光阴荏苒，如今，虽已两鬓染霜，但每每忆起军营中的一切，热血依旧沸腾，尤其那催人奋进的军歌旋律，听来，照例会让我激情澎湃。

　　从嘹亮军歌中寻找战斗力，这是中国军队的独有特色。记得入伍刚刚登上南下的列车，在偌大的“闷罐”里，带兵首长就认真地教唱起了《战友之歌》。三天后的一个傍晚，我们60多名新兵列队走出火车站后，便一路高唱着这首军歌在漫天大雾中来到新兵连。迎接我们的连长、指导员和老兵们齐声唱着《小白杨》与我们一一握手、拥抱。军歌一时间拉近了新兵与老兵彼此间的距离。自此，我和战友们便融进了嘹亮军歌的氛围中了。

　　部队好多场合都要唱军歌，像行军时、开饭前、班务会前、放电影前等等，歌声几乎无时不有、无处不在。用首长的话说，部队哪里有嘹亮军歌，哪里就有旺盛战斗力，军营软塌塌、缠绵绵，连个歌子都听不到，怎么能有精气神打胜仗呀！

　　饭前一支歌很有意思。开饭哨一响，各班集合，然后排集合，到饭堂前连集合时，各排通常在行进时要领喊几声“一二三四”号子，以提精神。连值班员集合后，起头并指挥官兵唱完一支军歌，大家才能依次进饭堂就餐。饭前唱歌不一定非得唱劲头蛮大声音高亢的队列歌曲，唱个较短的革命歌曲、历史歌曲也行。我所在的高炮二连，饭前一支歌从未间断过，即使野营拉练，或在外驻训每每也都是军歌嘹亮。

　　部队拉歌，那阵势可谓山呼海啸，让人激动不已。晚上看电影前有好长一段工夫，这是连与连拉歌角力的最佳时机。天一擦黑，银幕尚未挂起，拉歌架势就摆好了。只听有人起头：二连的也么好哎，来一个也么好哎。全连130多号人随声应合，声浪排山倒海。二连当然不示弱，值班员随即起身，边扬手势，边高声引唱：一连先唱呀好哎，唱个军歌呀好哎。未等二连鼓动结束，一连全体冲着二连重复高喊：叫你唱，你不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儿。终于，二连架不住这番折腾，教歌员起身指挥唱起《骏马奔驰保边疆》。可谁知道，刚唱没两句呢，一连猛地音高八度唱起最为岣亮的《擦炮歌》：“接起了洗把杆呀，擦炮干的欢，炮膛捅的闪闪亮呀，擦了一遍又一遍。今日擦炮把汗流呀，明日准备上前线，战场上显威风呀，我爱我的好伙伴。”这声浪如同炸雷一般，二连唱着唱着那歌中的“骏马”就跑远了，阵脚乱套不可避免，无奈，只得乖乖改调选唱别的军歌，试图扭转劣势，在声音上压倒一连。全团一起看电影，八九个连队谁都想争胜，你想想，这歌拉起来是个多大的阵势……

　　我所在的高炮连历史上就有唱军歌传统，人人能唱300多首歌的记录在军区里是挂号的。每每有阅兵、首长莅临、军民共建、兄弟部队考察学习等，全连都要紧急集合，列队接受人家的随机点验。300多个歌名写在几块黑板上，随意点，教歌员起个头，军歌就能齐刷刷、完整整唱下来。有年秋天，军报一位记者闻讯来连里采访，他也是随机点歌，连里6位教歌员轮流上场指挥领唱，一上午点的30多首军歌战友们没一首卡壳的。事后，这位记者感慨：火车快不是推的，泰山高不是堆的，高炮连能唱会唱军歌我是真见识了。

　　军歌并非都高亢嘹亮，也有抒情的、旋律优美动听的。像一年一度的实弹射击考核结束时，我们对着驻地乡亲唱《再见了大別山》；每年冬季老兵退伍，我们含泪唱《驼铃》，情至深处，彼此往往相拥而泣，场景撼人暖心。

　　不再从军，但心依然向往火热的军营生活。每当耳际响起嘹亮军歌时，思绪里常会映现出昔时在部队的一幕幕，这些定格了的图景印记依然是那么清晰，那么让人动情动容。真想再回到18岁，重新唱响《战友之歌》，重温那些让人永远眷恋的军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