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竟成

　　地铁从大河东站开出，虽然是始发站，但车厢里已是满满的，他们大多是和我一样踏青归来的乘客。男女老少，欢声笑语，身上散发出山野花海的芬芳，氤氲在欢快的车厢里。

　　列车到了张村站，随着车门缓缓打开，在拥挤的人群里，挤上两个女孩，大学生模样，其中一个搀扶着另一个，被扶的女孩弓着身体，双手紧捂腹部，好像是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来，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车门在“嘟嘟”地提示音中很快关闭，门口处人多，加上女孩需要搀扶，列车启动时的一晃，让她俩有些站立不稳，一不小心碰到身边的乘客，站立的女孩赶紧礼貌地仰脸说声“对不起”，但又很快被淹没在列车行进的呼啸声中。

　　我坐在离车门不远的座位上，这两个女孩和我隔着几个乘客，她们一上车我就注意到了。列车瞬间加速，站立的女孩要扶住弯腰的女孩，显然有些吃力，于是她的眼睛向四周发出了求助的目光。可能是人多拥挤，多数坐着的乘客视线被挡，而我的目光正好与站立的女孩在乘客之间的缝隙中对视在一起。我大声问她，你的小伙伴病了吗？她说，是的，我们要去医院看病。听到这里，我立刻站起来说，你们到我这儿坐吧。女孩一面用力扶着她的伙伴，一面朝我摆摆手说，谢谢爷爷，我们坚持一会就行了。我于心不忍，还是将她俩招呼过来。被搀扶的女孩头也不抬地坐下来，感觉她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抬头相望。扶她的女孩蹲了下去，贴着伙伴的脸小声说了什么，坐着的女孩把贴在膝盖上的脸费力地转向站在跟前的我，艰难地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声音：“谢谢爷爷。”虽然声音很低，在列车行进的嘶鸣中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无力但是很真切。

　　地铁飞驰，到了临近齐鲁医院青岛院区的埠西车站，我以为她们该下车了，但是她们没有动。医院到了，怎么不下车？我在心里暗自思忖。本想提醒她们一下，因为我隐约听出她们是外地口音，怕她们不熟悉本地医院情况。后来又想，女孩肚子疼得很厉害，一直呻吟不停，莫非是要到前面的妇儿医院。为了尊重她们的隐私，我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洪山坡车站到了，这里有青岛妇儿医院。当列车停稳的时候，坐着的女孩被扶了起来，但是身子没有挺直，腰仍然是弯着的，看不清她的脸。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她们刚向车门那边移动了一步，扶她的女孩突然转过身来，迅速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红色包装的精美点心递给我，眼含泪花地说，谢谢爷爷，您坐下吧！我哪能要女孩的礼物，马上推辞。看我已坐下，女孩就直接扔到我的身上，又提高声调再喊一声，谢谢爷爷！然后头也不回，扶着伙伴慢慢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短短几十秒，我拿着这块不寻常的点心，被女孩独特的感恩方式感动了，此时，脑海里浮现出一部电影的名字——《开往春天的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