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陈巴尔虎旗，草甸由零星绿意渐成汹涌绿浪。起初，羊草细碎的穗子贴地，似未干的绿漆；再往北，芨芨草金黄的秆子刺破天际，草浪漫过牧马人膝盖，马群如绿海礁石。

　　向导阿古拉停车，指着远处深绿。三年前，这里裸露沙土，草茬短得扎手，如今羊草根系盘错如毛线，泥土带着潮湿腥气。草甸深处，旱獭洞新鲜土堆似打翻花盆，一只圆滚滚的旱獭探出头，又蹿进草丛。正午，云雀从脚边炸起，啼鸣穿透热浪，原来羊群惊了它们的窝。几百只羊漫过坡顶，露珠飞溅如星。

　　额尔古纳河在暮色中泛青，我踩进浅滩，鹅卵石硌脚，水清见底，细沙混着碎贝壳。十年前，河边挖沙机器轰鸣，水浑如泥浆。如今，雨水匀，河湾新芦苇丛生，白鹭歇脚。老额吉说鱼多了，鹭鸟才来。夜里，躺在帐篷，河水拍石似摇橹，月光洒在水面，如碎钻之路。

　　离开时，阿古拉送我晒干的针茅，穗子沾着草籽。车渐远，草香与河水气息萦绕。原来，呼伦贝尔不是地图上的绿色，是草尖露珠、河底碎贝、林间松鼠，是万物生长的声音，轻却让人安心。姜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