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波
入伏后我家乡的菜市,红了,火了。红,是一堆堆红辣椒鲜艳无比;火,是机器绞切出来的鲜辣酱把这“上蒸下煮”的伏天灼得连空气都是辣乎乎的。爱上辣酱,不惧三伏。街巷中不时传来有人手工剁辣椒的声音。
母亲是做酱的能手,我对母亲做的豆瓣酱更是情有独钟。
在我的家乡四川,每当新辣椒上市的时节,母亲就会选一个晴朗的大热天,一早进城到卖菜的农民那里买回两大袋红辣椒。先用清水洗净红辣椒,因为不可以留有太多的水分,母亲只能用干净的布将辣椒一根根抹干。再用一把长柄菜刀,将辣椒一小撮一小撮地仔细剁碎,几个钟头下来,便是一大盆热辣刺鼻的辣椒泥。接下来,加入发霉的豆瓣、香料、菜油、食盐等,搅拌均匀即可。
儿时贪玩的我被鲜辣的香气吸引过来,母亲用筷子蘸上一点新鲜豆瓣酱让我品尝。看着我被辣得满头冒汗龇牙咧嘴,母亲的脸上就泛起欢欣的笑容。这样的酱还要盛入一个大酱缸,在三伏的烈日下暴晒十天半月才可以装坛。坛口则要用麦秸和稀泥拌均匀后糊上,密封起来。母亲完全依照传统方法制作,每道工序一丝不苟。这样封藏一个月后,敲开坛口的硬泥,揭开一层又一层的密封纸后,豆瓣酱已是色泽金黄、鲜艳夺目。凑过去嗅一嗅,香气扑鼻,非常诱人。
豆瓣酱是家常调味品,也是我们家乡人最爱吃的一道开胃菜。每日三餐的饭桌上,必定有一碗酱,再放几根大葱或其他青菜,用来蘸酱就饭吃。父亲说:“香葱蘸酱,越吃越壮。这样吃了才有气力干活。”
豆瓣酱做好了,足够全家吃上一年了,母亲显得很满足,尽管她做酱的那双手会灼热许久。如今,已经可以用机器代替手工切辣椒了,可每年的三伏天,母亲依旧重复传统方式的劳作,重复着一个家庭主妇的付出和幸福。母亲做的豆瓣酱对我来说,可谓香辣在口,温暖于心。比起超市里那些包装华丽价格不菲的豆瓣酱,多出了几许豪放与泼辣,凝聚着母亲对家人的关爱。在平淡的日子里,能够分享这份浓浓的酱香,也算是一种炽热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