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凤

　　这是个晴日的早晨，起床后，我习惯于在床头靠一会儿。许多个冬日的早晨，我就是这样慵慵懒懒，今天如是。先生准备上班了，假期中的孩子还在酣睡，我慢吞吞去找鸡蛋准备早餐，看见一盒香肠，顺便也带到厨房里。

　　我早晨并不常吃鸡蛋，但今天必须煮。其实早餐更应该吃小米干饭，但是煮饭时间太长，就放弃了。正月十一早晨吃小米干饭是我娘家多年的惯例，自从我降生到诸葛村张家门第，正月十一的三餐就有了不同。原先也是要吃小米干饭的，但一般是晚上吃，以示对庄稼生日这一节令的重视。当我的生日叠加在庄稼生日之上时，我们就各有领地，晚餐的饺子是我的，那是对我的祝福。小米干饭挪到早晨吃，那是对庄稼的虔敬。

　　过生日吃煮鸡蛋也是必修课。老人们说，吃了生日鸡蛋“八字硬”。不知道“八字”为何事的童年，却懂得鸡蛋是最高奖赏。年年生日都吃煮鸡蛋，就那么一个，母亲悄悄地递给过生日的人。后来富裕了，一旦有过生日的就多煮几个，一家人都跟着沾光。我乐意吃生日鸡蛋，仿佛鸡蛋上有符，吃过以后真的能抵御邪祟。

　　这次，我为自己的生日煮上六个鸡蛋，又蒸了香肠。没做长寿面，我家乡旧俗里没有这个，但我还是用香肠做长久之意的象征。锅里还蒸了两个豆包，因为它是红豆馅的，我取它的红红火火之意。

　　等早餐端到桌上，感觉还可以更完美。于是，把一只真空包装的鸡拆开，正好装满一盘，鸡、香肠、豆包、鸡蛋，四个餐盘往桌上一摆，很有点意思。我又洗了几棵韭菜，我喜欢吃生韭菜，再把果盘里的小西红柿拿到鸡蛋盘里四个。如此，红有吹弹可破的西红柿，绿有鲜灵灵的韭菜，比之前面的画面多了灵动，尤其是被红绿点缀过，那盘黑黢黢的香肠也不那么压气氛。

　　拍了张照片，发到两个知道我过生日的群里。“娱乐一下，猜猜早餐的寓意。”我说。一个群是几个亲密家庭，另一个群是几个亲密文友。家庭群里先爆发，小高说庄稼丰收，又补充说，五谷蔬菜都丰收，还有肉和鸡，应该是农业大丰收，乡村大振兴。她尽管是娇生惯养的城里娃，但还是很跟时代洪流的。鹏说红薯、豆包、鸡蛋、韭菜、鸭。我给了他不及格的评分，因为把鸡看成鸭还可原谅，把香肠看成红薯就过分了。我还提醒他，豆包是红豆馅的。我在拍照的时候，故意把一个豆包掰开，露出红色的馅，但绝大多数人不会注意这个细节。小娜给出四个成语，深得我意：红红火火、吉庆有余、长长久久、事事如意。她又添加了一句话：“但是，你家的早餐也太丰盛了吧。”我说：“是生日早餐，所以就硬了些。”料这个不惑之年不足百斤的瘦女子，已经被我的硬核早餐吓到了。

　　文友群里也很踊跃，蕾蕾一上来就包揽了太多含义：大吉大利、久久长远、五福临门、六六大顺、四季平安。还特别强调“豆包，都是福”。我所忽略的数字被她挖掘。六个鸡蛋、四个小西红柿，照片上看似五根韭菜，我无从对证，韭菜已经随早餐吃掉了。菊挑剔说：“觉得这个早餐咽不下去，应该有个粥面之类的汤水饭。”我回复说：“我喜欢吃硬饭。”这是实话，我早上喜欢吃面食就炒菜或者咸菜。说完我立即去查这个词，以前只知道男人靠女人生存是“吃软饭”，还真没有深究“吃硬饭”是怎么回事。

　　网上认定的“吃硬饭”有两层含义：一、身体条件好的人喜欢吃硬一些的饭来获得自己喜欢的口味叫吃硬饭。二、一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拼搏，取得优越的工作和令人羡慕的生活也可以叫作吃硬饭。如此看来，我尽管没有取得多么骄人的成绩，但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打拼而来，也可归于“吃硬饭”一族了。

　　菊给出几个词：久久长远、事事如意、大吉大利、六六大顺、五福临门。我问五从何而来，她说，看见五根肠。其实是六根，我只是不忍说破。先前我曾讥讽她“脑雾”，不忍再把“老眼昏花”扔给她。但是后来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她倒是从鸡蛋里开发出“圆圆满满”的寓意，也算出新。

　　饭后，煮一壶大麦茶，庄稼的香、果实的香弥漫在周围，在电脑前敲响刚刚收获的浪漫和美好，极为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