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瑜

　　在书海中邂逅日本女孩小豆豆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记得是晚饭后和爱人散步到一家书店，偶然拿起一本《窗边的小豆豆》翻阅，立刻被深深吸引。多年过去，书页已微微泛黄，依然是家里珍存的书籍。发生在她身上的关于爱和教育的奇迹已然深入我心，以至于女儿出生时我毫不犹豫地用“小豆豆”当作她的小名。

　　话说小豆豆是个刚上小学的女孩，上课爱讲话，还把桌子盖不断掀开又合上弄出响声，甚至会离开座椅跑到窗边等着和路过的艺人打招呼。这样的孩子“理所当然”地被多所学校拒之门外，直到妈妈领她来到一个叫巴学园的地方，遇到小林宗作校长。小林校长的开场白是这样的：“好了，你跟老师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把想说的话全部说给老师听。”这对于因为爱说话而总是遭遇排斥和呵责的小豆豆是多么大的鼓励啊，于是她从家里有只会“握手”和“道歉”，吃过饭以后会表示“很满意”的小狗洛基，一直讲到“爸爸很擅长在海里游泳，连跳水也会”。小林校长脸上始终温和带笑，有时候还问：“后来呢？”就这样，从早晨直到中午，小林校长花了四个小时听小豆豆说话，中间一次都没有打断她。

　　一校之长，一定有许多公务要忙。可是当看到一个孩子那么信任地，认真地想要把其实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告诉他，他一听就是四个小时，其实是一件蛮“奢侈”的事情。《窗边的小豆豆》里的二十几个故事都堪称儿童教育的范例，的确让我触动很深。事后想来，可能是因为对小林校长的做法有些惊讶和不解在里面。

　　也许是念念不忘终有回响，最近看到中国台湾学者张大春在《认得几个字》里谈到关于“说话”的话题，仿佛搁置已久的谜题被重新唤起。一位读者写信向张大春请教，十个月大的儿子从现在开始到小学前，每个阶段应该接触哪些书，每阶段不同的书如何排序？面对如此虔诚的问询，张大春说自己家里只有一样跟许多人家不同，那就是每天有长达两个小时的晚餐时间，全家一起说话。

　　全家一起说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考验的是家长的耐心和智慧。面对孩子们天马行空有时候也许是漏洞百出的观点和想法，是以傲慢和经验固步自封，不停地打断和纠正，还是先耐心倾听，而后再因势利导顺势而为，二选一的结果必定大不相同。

　　同样是父亲，《红楼梦》里的贾政是典型的反例。他对贾宝玉永远居高临下，贾宝玉在父亲面前永远战战兢兢。一个看似强硬威风的爸爸从另一个方面看也很可怜，因为他无从知道孩子在干什么在想什么，也就永远地错过了孩子的成长。

　　无论是有满肚子经验想要传授的父母，还是有一箩筐知识想要倾倒的老师，都应该相信，鼓励孩子开口，耐心听孩子讲完，是开启亲子交流或者授业解惑至关重要的第一步，没有这个“一”，其他都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