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朋画兔。

　　宋寒儿

　　兔年画兔，兔年赏兔，古今有关“兔”主题的作品，画兔者常常将小兔与月亮、月宫和嫦娥等意象相结合，恰与言兔咏兔者一道，勾勒出具有奇幻想象力的诗意世界。不论绘画，还是诗歌，置身于想象空间中的小兔往往会带给观者一种浪漫和神秘的感觉。

　　作为著名大写意花鸟画家，张朋先生笔下的小兔则会带给观者一种更亲切、更“家常”的印象。这种印象的形成，多半是因为张朋先生对小兔主题画面的构思与经营。首先，张朋先生笔下小兔出现的场景不再是神秘的未知之地，而是农家庄园、田野乡间，小兔们也不再与神仙人物或月桂作伴，而是与高大的农作物相伴。比如张朋先生画过两幅小兔与玉米在一起的场景，有趣的是，其中一幅以《玉兔》命名的作品，展示了农家风光与现实世界的可爱之处。在这两幅作品中，小兔们好像都藏在玉米下驻足张望，虽不知小兔们在张望什么，但是其眼神与姿态带给画面一份紧张与期待，而玉米秆直穗长，为小兔们提供了很好的遮挡空间，既突出了视觉的中心，又延展了画面的高度，玉米叶中依稀可见的饱满玉米粒，也象征着丰收季节的来临，与毛绒圆滚的小兔搭配在一起，既显示出田园的丰盈生机，也显示出自然的和乐美意。张朋先生的兔画，让观者不再停留于传说的想象空间，而是在现实生活的广阔大地中发现美的栖息，在稀松平常的平淡生活中感受生命的魅力。

　　在张朋先生另一幅代表性作品《狡兔茄子》中，陪伴小兔出现的则变成圆形的茄子。张朋先生对几何图形的搭配格外得心应手，小兔圆润的脑袋、身体和尾巴，与深色的茄子形成一个小小的呼应。画面中这只转头观望的小兔，不禁让人想到北宋画家崔白的名作《双喜图》中的抬头小兔。崔白不仅捕捉到兔子在瞬间表现出的动态，同时又刻画了两只喜鹊，工写兼备，动静结合，呈现出动物间耐人寻味的关系。而在张朋先生的《狡兔茄子》中，兔子则是画面的绝对主角。张朋先生捕捉到了小兔在特定情形下转头竖耳的这一瞬间，不知是被什么所吸引的它机警地竖起了耳朵。画面中即使只有小兔，但观者仍可以通过小兔竖起的耳朵和眼睛凝视的方向，感受到画面之外的环境带给小兔的影响。张朋先生用几何图形营造的空间感和用物象变化制造的时间感相结合，将“不闻其物，但见其声”化于纸张之上，令整幅画面妙趣横生。

　　近现代大家中也有很多善画兔者，但这一部分作品在公众视野中出现的机会较少，研究者通常也会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在更有代表性体貌特征、更具有象征精神意义的动物题材上。但对于小兔的描绘，往往可以看出画家在捕捉灵动眼神、描绘绒毛细节等方面的功力如何，因此也可以被视为研究该画家的一个切入点。

　　比如张朋先生与白石老人之间的师承渊源，白石老人也画过不少兔子，他笔下的兔子造型别致，追求夸张，尤其是被无限拉长的兔子耳朵、上挑且形状尖锐的兔眼，以及非常具有存在感的四肢，都给观者留下深刻的印象。相较之下，张朋先生的兔子既添了一分毛茸茸的质感，又添了一分圆滚滚的憨态。张朋先生有一张小品《兔》，充分利用水汽氤氲来打造兔子的绒毛感，毛色的笔触都很浅淡，唯圆溜溜的眼睛用黑墨强调，瞳孔处又一点高光，能感觉到小兔用怯怯的、柔柔的目光打量着外部世界，真真是我见犹怜。

　　又比如张朋先生对刘继卣先生的学习，张朋先生与刘继卣先生一样注重写生。两位先生力求画中形象的准确性，都经常去动物园写生，仔细观察动物的形态。正因为对写生的重视，刘继卣先生笔下的小兔才如此生动逼真，尤其是兔眼部分细腻传神，有一种楚楚动人的味道。刘继卣先生是连环画创作大师，特别注重动物元素对画面的烘托作用，反过来动物也会主导画面的氛围营造。他画中的小兔清新脱俗，线条流畅，配合一旁新鲜可口的荔枝点缀，营造出了柔美、优雅的画面氛围。张朋先生基于对万物生灵细致的观照，他的兔子也是造型精准，活灵活现。但同时，张朋先生的小兔更有意趣和意味，因此画面总有一种天然的稚拙和“呆萌”，有一种对生命由衷的赞美和欣喜。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玉兔是祥瑞和福气的象征，今年春节，大家也爱用“兔”的谐音来表达美好的祝愿，如大展宏“兔”、前“兔”似锦、扬眉“兔”气、“兔”飞猛进，成绩“兔”出，谈“兔”不凡等等。品鉴张朋先生的兔画，观者似乎也会收到一种祝福和期盼：珍惜平凡生活中每一个微小而美好的瞬间，享受生命中每一份“小确幸”的快乐。

　　作者简介：宋寒儿，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