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  梦

　　大雨甚至大暴雨已提前预报，晨起探视窗外，大雨如约如注，在狂风裹挟中斜斜砸向地面，带着几分争先恐后的迫切。院子里那排小树热烈摇摆着，一刻也不停歇，披头散发、动作夸张，如赴一场集体的狂欢。高楼的间隙充斥着灰蒙蒙黑沉沉的云，“遮天蔽日”一词跃然而出，目之所及确然是一场大雨的征兆。稍稍开窗，清凉的风扑面而来，心情一时大畅。这个立秋前的周末，终有一场豪雨送别溽暑，涤荡旷日持久的燠热。

　　坐在书桌前，泡一杯茶，读一本书，心里有窃窃的喜。这样的风雨天，正是读书的好时候，若说读书需要仪式感，这天气正相宜。想起读大学时的周末，若逢雨天，抱一本厚厚的小说读得昏天黑地，梦里不知身是客，不知日月去如流。那些心安理得“读闲书”的好辰光一去不复返了，曾经共读的姐妹天南海北再难聚首，弹指一挥间二十多年倏忽已过，感觉还没有长大，岁月已沧桑了容颜。

　　这是一个闲散的周末，许是拜天气所赐，没有分享会、签售会、读书会要跟进，孩儿也没有课，大把的时间全是我自己掌握！可以随心所欲地读书了，没有“任务”驱使，不必疲于奔命，这个雨天，适合读点儿美美的散文，或者随意发发呆，或坐或卧安适读书，就是最美的岁月静好了。

　　迷上阅读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似乎从小就被告知：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从小爱翻书，翻阅爷爷的书、爸爸的书，囫囵吞枣不求甚解，自己是没有几本的。向往长大后能去新华书店工作，可以边管理图书边阅读。有零花钱了就租书读，因为比买书便宜；后来蹭读表弟租的武侠小说、玄幻小说，有书即读不太挑剔。沿着书的阶梯一点点长大，从书中发现无限广阔而美好的世界，邂逅一个个或高贵或有趣的灵魂，与之对话，或静默旁观，从中汲取不断前行的力量，最终，心灵抵达脚步无法丈量的远方。

　　书提供动力，也提供疗愈。毛姆说：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成长中，不断与千变万化的世界和解，与仓惶无定的自己和解，内心渐渐充实。有书相伴的日子，仿佛若有光。张元济说：“天下第一好事，还是读书。”深以为然。

　　也有过迷失，曾几何时，忙碌的工作、灯红酒绿的诱惑，各种业绩指标、绩效考核日日施压，仰头万丈红尘喧嚣，俯首是一地鸡毛的琐碎与芜杂，在焦头烂额、狼奔豕突中，我不知不觉疏远了阅读，麻木地忙碌着，常在夜深人静时感觉空茫。唤醒我的是友人薛易一句感叹，有一次聊天，他说几天没读书了，“感觉自己面目可憎”。他的自省如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原来是这样！翻出以前读过的书，细细摩挲，读到简媜“难道不能在名缰利锁中做一名脱巾独步的逸士，在仓皇岁月中扬鞭，做一个誓死无悔的轻骑？”一颗空落落的心终于安放下来。

　　真正大量阅读是做副刊编辑以后。工作性质使然，读书是工作的必备环节，也“名正言顺”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一周一次名家专访，意味着一周一本书的深度阅读，在完成日常事务性工作的基础上，在周末动辄加班参与报道各种新书首发、作家分享签售、新作研讨会及我们自己的读书会之外，我的阅读其实大都在八小时之外，占用了我业余时间的大部分。于是家人眼中的我，是个手不释卷的“好学”者，日常行止书和手机是标配，偶尔追剧都随手带一本打开的书，插播广告的时候看几眼。当然，常常都是为了采访作家的新作忙于读书，虽确有收获，但也着实奔忙。曾有过几次傍晚拿到书，第二天一大早采访的经历，多是原定的采访因故延期或取消，不得不临时换题“救场”，时间倒逼下夤夜读完是必须，有时越读越精神津津有味，也有昏昏欲睡最终半途而废的时候。诚然不读完也不是不能采访，这是较为偏执的自我要求了。就是这样一份工作，于天地间安身立命之所需。幸运的是，契合了我的爱好，于是，心甘情愿模糊了工作和生活的界限。

　　最是书香能致远。因为读书，见识了远超出自我经验的大千世界，烟火漫卷中，形形色色的人事代谢汹涌而来，那些人与事、景与物、情与思、得失取舍，仿佛在我的生命中一一漫过，丰沛了流年。读过书后专访作家更是莫大的喜悦，是挖掘，是求证，是更深层次的阅读，探求故事背后的奥妙，细究字里行间的幽微。如遇技法高超的作家，更像开盲盒一般，洞开文本隐喻的意象，常慨叹“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在作者的娓娓倾诉中豁然开朗。遇到喜爱的书，采访心仪的作家，两大乐事的召唤下，熬夜秉读、主动加班那都不是事儿。开卷有益，那种“一读就停不下来”的美好感觉，值得你栉风沐雨，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