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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慢读
在海边居住

  张毅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住在老区一个里院里,周围有许多简陋的民宅,漆黑的屋檐下,一道道青苔层层叠叠的,记录着夏天潮湿的痕迹。每天早晨,我骑着自行车从那里出发,穿过路边低矮的里院,一路朝前海的单位方向骑去。通往前海的路经常湿漉漉的,尤其下过雨后,路面像海豹的后背闪着光亮,路边有很多杂货铺、煤球店和小饭馆。我的工作地点是一座海边的火车站,那座欧洲风格的建筑由钟楼和大厅组成,站在二楼窗前,会看到海面巨大的货轮和飞翔的鸥鸟,夜里能听到海水拍打岩石的声音。那些岩石有时被海水淹没,大部分时间它们露出海面。

  我住的地方印象最深的是八号码头。从莘县路附近进入港区后,沿波光粼粼的海岸线往北走,越过几个泊着货轮的泊位,一直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那里就是八号码头。八号码头有几个深水泊位,可同时停靠多艘5万吨级货轮,那些货轮像一头头巨兽,静卧在码头的泊位上,船体上半部分被漆成黑色,下半部分是砖红色,货轮在碧蓝的海水里轻轻晃动。那些年,八号码头业务繁忙,来自许多国家的船员常从高高的舷梯上走下,沿海边的水泥路走出港务局。我每天朝九晚五的往返于八号码头和单位之间,看惯了早晨海边的景色,听惯了夜晚海上的涛声。码头西南方向有一道海岬,像一艘军舰插入海湾,从海岬上可以望见远处岛屿组成的群山,日暮时,落日被远处的群山挡住,海平线上笼罩着淡紫色阳光。退潮以后,褐红色岩石清晰地浮现于水面之上,海鸟在水面低翔,身子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溅起一片片水花,为黄昏的景色划上一道银白。夜里,除去港区孤零零的灯光外,周围一片黑暗。经常有夜航飞机从天空掠过,两朵翼灯星星一样忽闪着移动,虚幻而飘逸,翼灯很快就不见了,半晌,空中传来隐隐的轰鸣声。几根强烈的光柱交叉着从夜空扫过,那是军港值班官兵在巡视海空。一阵汽笛从海面传来,那是一艘正在靠港的货轮。夏天的阳光下,经常会看见头戴草帽、裸着上身的钓鱼人,他们在岸边竖几支鱼竿,气定神闲地等鱼上钩。我能根据雾中的笛声判断,这是一艘正在靠港的船以及它的吨位,也能通过笛声判断这是一艘即将出发的船。我能听出附近路过汽车的载重量,那些慢慢驶过且发出“轰隆”声的,是满载煤炭或矿石的运输车。那时,我每天骑着自行车穿过港区的水泥路,先把儿子送到学校,再去单位上班,傍晚再接着儿子回到住处。码头散落着许多大型起重设备,货场经常堆满海外运来的红色矿石和大堆煤炭,阵风吹来,煤灰和矿石粉末满天飞舞,水泥路上常有一层黑糊糊的煤灰或是红色的矿石粉末。每次从水泥路上经过,我都努力加快速度,让自行车迅速穿过空中弥漫的灰尘。

  后来搬到东部后,虽然离海远了一些,但步行到海边也只有二十分钟左右。新住处离帆船基地比较近,那时帆船基地刚开始建设,北海船厂的老船坞还在,记得那个船坞有着黑黢黢的沧桑面孔,青岛最早的很多船舶是在这里建造和修理的。我曾在老船坞前拍过几幅照片,后来再次搬家时被我弄丢了。

  某个周末,曾在沙子口附近的沙滩上看到过一艘木船和一个老人。那时刚退潮,大海在远处喧响着,那艘木船和老人紧紧吸引了我,让我久久不能离去。我从老人的眼神里看见曾经有过的光芒,那是一双穿过时光、穿过大海、穿过苦难的眼睛,让我想起“谁谓河广,一苇杭之”的含意。前段时间,我有一个友人去了欧洲,他走之前,我们在东部海岸一边看海,一边回忆曾经的往事和经历,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很好的友谊。那是一个秋天,银杏树的叶子金箔一样挂在树上,他就是那个秋天离开岛城的。写到这些,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难以克制的情感。

  海为我们带来了什么?那些红色的粗粝岩石带着原始气息,兀立在海边的沙滩上,那些宽阔平静的海面往来的船舶,以及那些生活中的艰难与磨砺,都在时光中加深了我们对大海的认识,也加深了对生命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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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晚报慢读A09在海边居住 2023-03-25 2 2023年03月25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