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里的天堂》

青岛早报 2025年04月10日

  春天一来就去挖野菜,四下喊一嗓子,几个小伙伴就挎起篮子拿着镰刀出发了。

  挖野菜是大人给安排的活,挖回来可以包包子,做玉米面黏粥。这算是劳动,也是游戏,那时候,我们总是分不清游戏和劳动的区别。

  镰刀是卸掉了木柄的,只剩头上的刀,大人怕我们割到手,有时还专门给拿一把生锈的钝刀。即便如此,仍常常割伤流血,吓得直掉眼泪,不过心里并不真当一回事,因为早已见惯了大人干活时流血的场景。

  只要四下里稍一转悠,找一棵带刺儿的青青菜,揉碎叶子挤出碧绿的汁液,涂在伤口上就可以了。这是代代相传的土方,有没有用,鲜有人去较真。但很久之后我查到,青青菜的学名叫作“小蓟”,是一味中药,的确可以收缩血管,凝聚血小板,有凉血止血的效用。

  挖野菜的主要目标是花荠菜。有些生在沟边,但大多长在麦地里。几个小伙伴分散到不同的几块地,谁看到自己所在地里的菜多,喊一声便都聚拢过来了。春天的麦苗已经怕踩踏,我们都小心翼翼的,自家地里都种麦子,对粮食的珍惜和敬畏早已深植于心。

  花荠菜附近总是有麦蒿,但我们很少挖。麦蒿也能吃,只是味道不好,只有实在填不满篮子,回家没法交差时,才会用麦蒿凑数。夕阳落山,往回走,常常遇到大人们给麦子浇第一遍春水。路边的水渠里水流很急,映着半天的霞光,恍如一条彩带,赶紧捡几片干树叶丢进去,撒开脚丫跟树叶赛跑。有时凑巧身边有一张纸,就叠个纸船放进去,希望看到白色的船飞驰在霞光里,但纸船总会很快沉没,完全没有预想的效果。

  花荠菜做馅儿,包包子很美味,只可惜家里面粉不够,主要用玉米面来做“菜夹子”。菜夹子黄澄澄的,玉米面黏合性差,包了馅儿一碰就碎,需要两只手捧着吃。

  花荠菜有股土腥味儿,母亲每次都说放点肉就好吃了,只是平时哪里吃得起肉?

  春天过得快,转眼荠菜就开起了白花,星星点点。我那时不知道八百多年前曾有位老乡名叫辛弃疾,他写有一句“春在溪头荠菜花”。那时也不觉得这花好看,只是打心底里可惜,因为花荠菜已经老了,不能吃了。倒是麦蒿长得呼啦啦一大片,绿的叶,黄的花,蓬蓬勃勃,有统领整个春天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