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袜子

青岛早报 2024年07月18日 鲁青

  ●鲁青

  晚饭后,女儿递来一条裤子,让我帮她缝缝。我随口说了声:“好,放那里吧。”忙完手头的活,找出针线,坐下来,拿着那条长裤子,看着裤腿处不规则的裂口,我竟无从下手。是啊,日子在不知不觉中丰润起来,而许多曾经的事物却渐渐干瘪了。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做针线活了。

  20世纪90年代初,我上小学。放学后早早把作业写完,就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例如打猪食、捡鸡蛋、切地瓜干等等。在所有家务活里面,我最喜欢做的是给家里人补袜子。

  那个年代生活拮据,一年到头只有一双袜子可穿,挨到过年时才能换新。孩子们没事就满山跑,再不然就是跳绳、踢毽子,一天几乎没有空闲时候。大人们更不用说,忙完地里忙山上。可想而知,每个人仅有的那双袜子,一年下来,不磨得千疮百孔也差不多了。所以,缝袜子就成了家家户户一项比较大的工程。

  每当我坐在炕头上,准备好了针线,娘就递给我几双待补的袜子。同时,她还会递给我一个磨得很光滑的袜楦。我把破了的袜子套在袜楦上,这样破碎处就特别容易找到,袜子补起来也特别顺手。一只破了两三个洞的袜子,不一会就补好了。破了洞的袜子从里边贴上一块碎布,针脚缝密实,看起来比新袜子还结实。一双双破得不成样的袜子变得如此完美,我心里颇有几分自豪感。渐渐地,我竟把补袜子当成了一种乐趣,家里所有人的破袜子都被我包揽了。

  有时,我还会约上左邻右舍的小伙伴,把她们家里人的破袜子拿来一起补。大家一边讲故事,一边补袜子,然后比较一下谁补得好。时间长了,我们练得了一手好针线活。缠着小脚的奶奶坐在炕头上,眯着眼睛看着我们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有说有笑,针飞线舞。她就那样笑眯眯地看着,也不说什么,直到最后,她会来上一句:“补得还不糙。”热乎乎的炕头,把奶奶和我们的脸烤红了,而听到奶奶的赞扬,我们的脸更红了。就这样,补袜子在不知不觉中替代了我们许多的游戏。

  后来,我的学业紧了,补袜子的活又转交到了母亲手里。再后来日子好过了,物资丰富了,破了的袜子就直接扔掉了。家里的袜楦也光荣下岗,不知去向了。其实,不光是袜子,就连衣物破了都会被扔掉或者放到旧衣堆里集中处置。母亲闲不住的时候,还会帮我们缝缝补补,可是那些缝补过的依然可以穿的衣物,却遭到了一致嫌弃。

  正想着,针线已经准备停当,轻轻地把针沿着裤子的裂口处伸进去,我就像三十年前一样认真。孩子能主动让我帮她缝衣服,或许是懂得了勤俭节约的道理了。作为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家长,着实感到欣慰。无论是谁,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想到幸福生活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