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忆耿老

青岛早报 2023年02月02日 韩嘉川

  ●韩嘉川

  转眼耿林莽老先生离开我们大半个月了,以往每年春节,耿老家里总是门庭若市,前往看望他,给他拜年的人络绎不绝。这虽然与他曾从事编辑工作有关,也更在于他的为人,尤其是在培养、扶持年轻人在文学的道路上成长,发展,关注着他们的每一点成绩。可今年,在离春节还有半个月的一个黄昏,他辞别了这个世界,独自走了。

  从当时还属于山东的徐州来到济南,短暂停留后又来到青岛,在这里工作生活了七十多年。从做报纸副刊编辑,到市文联的《海鸥》文学月刊做编辑,直到离休,经他的手编发的稿件无计其数,此间成长起来的作家诗人大有人在。记得1986年与他一起去四川参加散文诗学会年会,由于火车票难买,青岛是始发站还好一点,而中途需要在西安转车再到成都,想买到硬卧票就比较难了。于是耿老师便动用与之一直有联系的西安朋友帮忙。那位在青岛当过兵的人,转业后在西安工作,见面后免不了聊起写诗投稿的往事,那不仅是文学梦,更是青春梦,是生命的辉煌色彩。与耿老师再度见面自然是感慨万千。

  在乐山期间,见到了山东省文联的孔林先生,我们三人在一个茶园里,每人要了一杯茶,商谈创办《黄河诗报》一事。孔林与耿老师是老朋友,他在青岛市文联工作时创办过“葵花诗社”,耿老师是其中的骨干。那次商谈的内容之一,便是请耿老师参与《黄河诗报》组稿并编辑。青岛一大批青年作者的稿件经耿老师的悉心编辑,登上了《黄河诗报》。那时,耿老师正主持《海鸥》的“散文诗开拓区”栏目,青年作者队伍便在这一报一刊的版面上,走上了诗坛。

  散文诗学会的年会本身,就是全国各地作家与报刊编辑的大汇聚,不仅有各种观点的交流,也是信息与创作经验的汇集。看到当地农民生活的艰难与苦楚,大家讨论比较多的是作家的忧患意识。那时,我对西方现代文学比较着迷,写了不少现代派韵味的散文诗,而这次会议让我的思想观念有了比较大的转变。耿老师在这次会议后,也写出了不少优秀作品。

  我做了文学期刊编辑后才体会出,一个好编辑,不仅要有组到成熟作家优秀作品的能力,更要慧眼识珠,从大量驳杂的来稿中发现有发展潜力的作者。这一点耿老师是表率。他所发现、扶持的作者,手头大都有他的信,有些信还很长;且不仅与全国各地的作者有信件联系,本市作者他也经常写信,有些甚至联系了几十年,说是挚交、忘年交都可以,这些作者都得到了他在创作上的指导与鼓励。即便是65岁离休后,耿老师仍然关注着经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作家。近些年电话方便了,但他仍然习惯于写信,尤其在需要谈创作的时候。前不久,他向我打听一个朋友,担心他被新冠病毒感染,我从另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信息,让其给耿老师打电话,让老人放心。

  我与耿老师每周一上午10点例行通话,几乎无话不谈。96岁的老人头脑非常清醒,且记忆依然那么好,只是身体比较弱而已。我阳过后,浑身乏力,他仔细询问我的状况;我叮嘱他要多吃饭,增强抵抗力。其实那段时间他的儿子与女儿也都感染了,不敢回家照顾他与老伴,偏偏他老伴又复发了陈病。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天我们打破了以往的惯例,随时通话。辞世前一天,他在通话中说自己到了人生的最低点,甚至说了很消极的话。从我十几岁认识你,至今五十多年了,你怎么能戛然而止呢?

  又一个春节到了,以往大家会相约去看望他,可今年……讣告中说了不举行告别仪式,可还是有近四十人前往告别,还有外地朋友要来;以往有年轻的朋友会专程来看他,甚至远在青海格尔木的青年作家出差绕道也要见一面……

  那个黄昏永远停在了那里,耿老师爱青岛这座城市,爱大海;那天是腊月十四,孤独而行的你提着一盏月亮的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