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青岛早报 2022年11月17日 田 军

  ●田 军

  每每看到听到“母亲”一词,我的眼前呈现的首先就是外婆慈爱的双眸和笑容,还有从日出到日落不曾停歇的脚步……

  我的母亲是小学教师,她的敬业,使我自幼由外婆带大,所以对母爱最初的感受来自外婆。

  每天早上,我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一定是堂屋灶台上升腾的热气,听到的一定是“熟饭了”,要么就是坐在灶台旁的外婆边续柴火边柔柔地喊我:“快熟饭了,起床吧。”如果有玉米饼,一定是我吃铁锅边上烤出的饹馇,喝粥就着外婆调制的小咸菜,香极了。没有玉米饼,外婆就会这样说:“丫儿,再睡会吧。”等姨们上学走了,外婆就像变戏法一样,端过来一碗龙须面或小巧如珍珠米粒一般的棋子面,当然上面一定会卧着一个圆圆的鸡蛋,满屋散着老油坊才有的香油的香气。此刻,外婆会轻声催促我:“快,趴窗台上快吃去。”这是外公都没有的待遇。

  外婆就这样温温暖暖地陪着我,直到我十岁时回到妈妈身边。

  对妈妈最深的记忆,是妈妈的备课本。每天晚上,她总是趴在备课本上写啊写,我走到她身边时,她总是顺手递给我一本书,“去!看书去。”

  没人陪我聊天了,因为爸爸当兵在外,所以看完书我必须自己洗漱早睡。几乎每天晚上,起夜都会看到妈妈还在灯下纳鞋底、缝衣服,但早晨我起床后小小房间一定是窗明几净,早饭也已经熟了,即使是简单的热水冲蛋花、热馒头就小咸菜,妈妈也一定让我吃了热饭再出门。

  当然,妈妈舍不得吃鸡蛋,她会给自己调制一碗汤水喝——少许葱末或香菜加上几滴酱油、香油、醋。后来,我抢过咸汤水,让妈妈喝一半蛋花汤。在那个粮、油、肉都凭票供应的年代,妈妈总能节省出一点香油、白面,每到周末下午放了学让我给姥姥带去。

  妈妈非常严厉,我每日必须背出当天学过的知识,必须准确回答出她的提问,必须按规定的时间起床、睡觉、打理个人卫生,衣物必须平整无褶皱,学习用品必须整齐有序摆放到伸手即得的程度。

  最让我不习惯的是每周末去看爷爷奶奶时,妈妈一定嘱咐我:“不许跟爷爷奶奶要吃的。”那时我非常不理解向自己的爷爷奶奶要吃的为啥不可以,长大点才明白,在铁路工作的爷爷一个人的收入既要供养瘫痪在床的奶奶和上高中的叔叔,还要支应家里的日常用度。可我从来没有在奶奶家嗅到过一丝异样,手能触及之处永远是无灰无尘,目之所及永远是整整齐齐,一如我的妈妈整理过的房间。

  终于有一天,我也有了女儿,而女儿也有了自己的女儿。看到初为人母的女儿温婉地与她的新生宝宝聊天,那种温情常常让我想起母亲和母亲的母亲……

  我感受到了女儿如我外婆一般的柔美细腻,体悟到了女儿如我母亲一样的睿智坚强,领会到了女儿如我婆婆一般的仁厚包容,当然,还能觉察到女儿点点如我的无怨无悔。

  “妈妈,我小姨来电话了。”女儿顽皮地拽拽我的头发。“姐,大新闻,咱老妈今天开始写日记了!”电话中传来妹妹夸张的声音。

  我让妹妹把电话递给母亲,边听着八十二岁老妈的叨叨,边拿出珍藏的母亲70年代的备课本,老妈的字体自然舒展又刚劲有力。看久了电脑打印文本,再看泛黄的备课本上的手书,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备课本弥漫的是岁月的味道,母亲当年手写的一撇一捺,仍然饱含激情充满力度。

  母亲在电话里说:“我写日记是为了练练字,还能锻炼一下思维和表达能力,将来不给你们添麻烦。”听着老妈的叨叨,我觉得岁月不曾远去,依旧温暖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