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成殇

青岛早报 2023年04月06日 王旭虹

  ●王旭虹

  第一次见婆婆时,我怯怯地笑着,她握着我的手,慈爱的眼神化解了我内心的忐忑。那一年,我二十二岁,婆婆六十多岁。

  婚后不久的一天,婆婆递给我几棵芹菜,说是中午炒着吃,让我择完了切一下。那是我第一次择菜。摘完切好,在盆里洗着洗着,发现芹菜段都卷成了一个个小圈圈。守着这盆芹菜圈,我的泪水扑簌而下。这可咋办?我躲在门后直跺脚。

  婆婆久等不见我出来,推门进了厨房。瞅瞅那盆芹菜圈,再看看我紧张窘迫的样子,她笑了:“孩子,这有啥啊。这个才好学呢,以后啊,咱娘俩一块儿做家务。”

  在之后的岁月里,婆婆教会了我炒菜,蒸馒头,包饺子,还教会了我缝被子。娘家在荷花湾桥东,婆家在荷花湾桥西,短短七百多米的路程,我每次回到娘家,都会带给我妈妈惊喜:“哎呀,我学会发面了。”“哎呀,我蒸的胡萝卜缨可好吃了。”

  我儿子燕飞出生后,婆婆就不再叫我“小王”,开始叫我“燕飞妈”了。这个迟到的孙子,让她无比珍爱。

  婆婆教导我:“钱是死宝,人是活宝。有钱不如有人。好好教育孩子,让他好好上学,学一肚子学问,长大了凭真本事挣饭吃。”她还说: “人与人相处,只有一个便宜。你占了便宜,别人就要吃亏。所以要多让人,把便宜让给人家。只要是好人,偶尔犯点错啥的,谁也不忍心去踩你。”婆婆不识字,但是她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全部传授给了我,让我好好生活,少走弯路。她的爱,无声地滋养着我,让我第二次成长。我的儿子也像奶奶一样,善良坚强,开朗乐观,身高一米八五的他,而今已是一名人民警察。

  十三年前,我的妈妈去世了,我哭得昏天黑地。婆婆一把抱住我:“孩子,哭吧,大声哭出来,哭够了,就吃饭。你记住,你还有我这个妈!”我本以为,我会岁月静好地守着她,守着她的爱,守着她的宠溺,就这样过一辈子。可人生就是一场场的戏,没有人知道何时起高台,何时痛分离。

  婆婆走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每一个不眠夜,我披衣下床,轻轻抚摸她常坐的那把圆椅,如练的月华冷冷地照进来,洒满椅背。即使有滴滴清泪落下,却也是天人永隔。妈妈,您可感受到儿媳对您的无尽的爱和思念?我的思念,就像田野里的青草,稍一放纵,就在寂寞中疯长。我愿意相信,您和我的妈妈已经化作永恒的星辰,在我最需要光亮的时候,为我照亮每一段坎坷的夜路。

  想您的时候,我就到您安息的地方坐坐,看夏天的蜻蜓从水面轻盈飞过,听秋天的风从耳边轻轻掠过。冬日里,暖暖的阳光照在静静的湖面上,照在肃穆的青山上,照在我的身上,照进我的思念里。拂去温热的泪水,我眯起眼睛看蓝天白云处,如果看到一束光亮,我会想象成那就是您会心的微笑,我也会冲您微笑。

  妈妈,此生有缘,愿来世再相聚。到那时,我们重拾小酒杯,在雪落无声的黄昏,温一壶老酒,开怀畅饮,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