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溱

　　小时候盼端午节的心情，就像迎年一样，急不可待，充满期望。原因很简单，味觉和肠胃的幸福，在当时是最大的心愿和满足。

　　端午节吃粽子，是中国大地的统一食谱，只不过南北、地域、习俗不同，种类有所差异而已。

　　包粽子是门学问，有技巧，一般人难以掌握好。当年住大杂院，近百十口人家，妇女也有一半多，但会包粽子的却凤毛麟角。端午节前夕，各家纷纷准备好了糯米、枣、苇叶、麻绳，就等着会包粽子的邻居上门帮忙。我家更是如此。母亲教师出身，本来就忙，平时做顿简单饭还凑付，但包粽子这种技术活不过关。所以，年年要请邻居帮忙。临近端午节时，母亲领我们弟兄去粮店买上计划供应的糯米、大米，然后去市场买点红枣，有时还会买上半斤花生米。那时粽子的食材很简单，不像今天五花八门，眼花缭乱。找一个大盆把米淘净，枣和花生米也清洗一下，然后放水里泡。一般要泡五六个小时，时间再长也不好，米会“焚”，影响口感。

　　北方人包粽子用苇叶，也称“粽叶”。粽叶市场有卖，一扎一扎的，价格很便宜。粽叶洗净后要用热水煮，一方面是卫生，一方面是将粽叶煮柔软，更好折弯，包起来更顺手。

　　做完这些，就等“技师”登门了。有趣的是，大杂院里包粽子的能手，大都是斗大字认不了几个的家庭妇女。别看没文化，实际操作经验丰富。进门后水不喝一口，坐下就开始忙活。把泡在水里的粽叶抓起，略加整理，折起一个边，压住，又将叶子两端分别向中间折去，让叶子像个开了口的长信封。然后将米、枣、花生米放入其中，再将另一边的长叶折下来裹住，最后用线扎紧，粽子就成功了。重复流程，一大盆米，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捞干”，变成了一大堆粽子。再看人家，轻松自如，站起来甩甩手上的水，又到下家去忙活了。

　　看似简单，许多人照葫芦画瓢，也能包出模样差不多的粽子，摆着看难分伯仲，一旦入了锅，马上便见分晓。

　　煮粽子有讲究。一是要用冷水，二是要压“实”。否则煮出来的粽子要么出现“硬芯”，要么味道不香，要么“散花”。那些技术不过硬的生手包出的粽子，下锅一煮就变成了“稀饭”。许多人家煮粽子，粽子上面会压一个箅子，箅子上面再放上重一点的东西。开始要用急火，大煮，然后转小火，之后再闷。这样粽子会香甜软糯，营养又不会流失。

　　端午节的头天晚上，各家各户纷纷开始煮粽子。拉风箱用大铁锅煮，“呼哒呼哒”一阵过后，便会听到拉风箱的速度明显减弱，后来干脆不响了，这时进入了“闷”的环节。端午时节天气已经较热，许多人家在屋外的走道或凉台上生炉子，煮粽子的锅在熊熊燃烧的煤块作用下，发出一阵阵“噗噗”的声响，接着便飘来浓郁的米香味，整个大院立时弥漫在一片清香四溢中。那味道迄今想起来，还觉得香香的。

　　粽子煮熟后也不会舍得吃，要等到第二天端午节才能品尝。那是一种仪式感，似乎只有在那个日子里吃才显得“正规”，才能吃出味道。这自然让孩子们坐不住，一会儿跑出来看看炉子上的锅，一会儿围着锅，用力吸着从缝隙里散发出的香气。那样子现在想来怪“可怜”、可笑，但在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彼此彼此，也就无所谓了。

　　第二天一定会起个大早。急匆匆洗漱完毕，然后瞅着大人，等待下一步“激动”的时刻到来。许多人家在端午节那天敞开让孩子们吃，能吃几个不限制。当然大人们也有数，过量会影响消化，甚至出现“肚子痛”之类的突发疾病，所以还是有所“控制”。

　　蘸上糖，白糖、红糖、砂糖、绵糖，不管什么糖，都好吃。有的甚至不蘸糖也很甜。红枣糖分较多，如果粽子里的枣多，不蘸糖自然也会甜。

　　吃过了粽子，节也随之过去了。但粽子的香甜之味依旧难忘，于是又盼着下一个节日的到来。从小到大，许多人就是在这种甜蜜的期待和享受中度过的。这是美好、幸福的回味，但愿能伴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