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夜和探戈、弥尔顿的玫瑰、清晨与幻境……今天,这些博尔赫斯诗歌中的经典意象不仅呈现于文字,也呈现于至美的声线和有机的韵律。伴随上海译文出版社博尔赫斯有声诗集的上线,博尔赫斯作品有声版本的面世和深度运营也拉开了大幕。
回复经典的形态
“如果世界上有天堂,那一定是图书馆的模样。”阿根廷诗人、小说家、评论家、翻译家博尔赫斯的这句名言耳熟能详。博尔赫斯不仅引领了20世纪拉丁美洲文学潮,也成为享誉世界的文学大师。
《百年孤独》的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曾经说:“我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买的唯一的东西就是《博尔赫斯全集》。我把这套书放在手提箱里,随身带着,打算每天取出来阅读。”博尔赫斯的影响力显然更超出了拉丁美洲、欧洲,他迷宫般的叙述手法对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先锋写作有直接的影响。他被中国作家莫言、余华等视为“作家中的作家”。无论在文学写作者、欣赏者中,还是在更广泛的文化艺术界,博尔赫斯都拥有长久的口碑力量。顺便一提,青岛不是书店和达店,据说就是依据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中的描述而设计的,与大多数上世纪80年代的爱书人一样,书店老板也是博尔赫斯的忠粉。
对于博尔赫斯的中译本,上海译文出版社无疑拥有绝对“权威”,已引入了博尔赫斯所有作品版权,并对其作品进行了纸质书、电子书以及有声书不同形式的出版。新近推出的“博尔赫斯全集”,目前已分三辑推出的作品囊括了《小径分岔的花园》《沙之书》《恶棍列传》等经典名篇。据全集的责编之一周冉介绍,编排这套《博尔赫斯全集》的想法比较简单:“博尔赫斯当时写作时就是一本本的小书,比如1923年出版的第一部诗集《布宜诺斯艾利斯激情》,就是他集中了一段时间所写的诗,自费出版的,还用妹妹的木刻画做了封面,首印只有300册。因此,译文社在拿到版权重新出版这套书时,并没有把它做成以往比较传统的文集分卷的形式,而是每部作品都以独立的姿态呈现。”
博尔赫斯的作品有一个特点,不论是诗歌还是幻想小说,都比较短,而出版社也希望在形式上更贴近他最初的创作样式,保有小巧的、易于携带的书籍形态。第一辑16本,主要收入的体裁包括小说和评论;第二辑是诗歌共12本;还有博尔赫斯与其他人“合著”的作品。所谓“合著”,主要是他晚年因为眼睛的问题,创作大都以口述的方式进行,合著者的角色更像是一个记录整理者。从2020年开始,上海译文出版了合著的部分侦探小说,接下来还会有文论、谈话录等共计十余种在2022年和2023年陆续推出。而这其中,电子书与纸质书出版进度同步,已出版了37种。
博尔赫斯的“声景”
在小视频占据大部分人生活的快节奏时代,选择有声书的读者常常是那些不想或者不方便看书的读者的共同诉求,类似于听评书。而诗歌通常不会成为同一群体的选择。所以,以新版“博尔赫斯全集”中的第二辑诗歌为蓝本打造的两部“有声诗集”其实有些冒险,它的读者群,一定是那些对于文学的传统与韵律依然保有敏锐洞察和感知的人们。
在博尔赫斯自己所作的诗歌序言中,他这样为诗歌定义:语言本是魔法的符号,后来遭到时间变本加厉的耗损。诗人的使命就是恢复——即使是部分恢复——它原来具有、如今已经泯没的优点。他还说:“对于一个真正的诗人来说,生命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件事情都应该是富有诗意的,因为其本质就是如此。”
诗歌是什么?诗歌是用高度凝练的语言,用节奏和韵律来传达的感同身受。它是文学中的音乐,音乐中的文学。博尔赫斯的诗和短篇小说,本身即具有这样的一种节奏和韵律。
有声诗集的一位参与创作者此前就曾表示,声音对于文学家的意义重大,文学评论中经常会出现一个词叫“叙事声音”,实际上就是指文学作品的节奏和韵律。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所阅读的文本就像是一个乐谱,当我们阅读时,就好像演奏家在演奏,每个人的演奏都略有不同,虽然是同一首曲子,但是会给人不同的感觉。这种不同的节奏感知,像镜子一样反射出我们自己内心的节奏。
而在信息和欲望同样泛滥的当下,奔忙中的人们已经很难为那些纤微的感动所触动。这或许正是有声诗集面世的重要价值所在。它要重新唤起我们每个人对于文字之美的感知。
就在上周,在有声诗集推出的同时,上海译文在其译文有声公众号上进行了一次博尔赫斯诗歌全民朗读活动,短短5天就有近150人报名参加,足见博尔赫斯诗歌的感召力。另据悉,截至今年10月,“译文有声”已推出了300多种有声书,与喜马拉雅、懒人畅听、微信读书等10多家平台进行合作,全网收听量超过5000万人次。有声诗集的面世提供给我们关于纯粹阅读的另一种可能性。
唤醒内心沉睡的玫瑰与老虎
“唤醒内心沉睡的玫瑰与老虎”,这是上周在上海举行的“博尔赫斯有声诗集发布暨诵读分享会”的主题名称,它囊括了博尔赫斯诗歌中的著名意象:玫瑰,老虎。
“有声诗集”特别选择了12本诗集中的两本,比如《另一个,同一个》中的诗作,这是博尔赫斯自称最为偏爱的一本诗集,他在《序言》中说:《关于天赐的诗》《猜测的诗》《玫瑰与弥尔顿》和《胡宁》都收在这个集子里,如果不算敝帚自珍的话,这几首诗没有让我丢人现眼。集子里还有我熟悉的事物:布宜诺斯艾利斯、对先辈的崇敬、日耳曼语言文化研究、流逝的时间和持久的本体之间的矛盾,以及发现构成我们的物质——时间——可以共有时感到的惊愕。
再比如《地图册》中的诗作,也非常特殊,它创作在1984年,当时博尔赫斯已经85岁了,可以说是老人生前最后一次书写。与众不同的是,这本可称之为散文诗的书中记录了他和心爱的玛丽亚·儿玉女士一次充满爱的长途旅行,这也是博尔赫斯所有文字中难得出现的那么一抹愉悦的亮色。
博尔赫斯有一个很著名的观点,可以用以解析“有声书”的意义与价值。他说,历史上的一些著名的伟大的人物,大多数都不是著作家,而是演说家。在历史上,最重要的是口授的传统。他的作品《博尔赫斯,口述》中讲到,除了他到晚年视力下降,口述变成他主要的创作形式之外,他这样做其实还有一定的理论基础,比如:最早的毕达哥拉斯就是不写作的,而且是存心不写作,这是他的一个决定;再说到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对话录》是别人对他们的说话和理论的总结;还有中国的孔子,孔子也是述而不作的,是他的弟子把他的思想进行了总结……为什么?
因为古人觉得口头语和书面语是不一样的,他们比较看重的是口头语言,因为他们觉得口头语言是灵动的、轻盈的,有飞翔的感觉。但是书面语反而是死板的,因为固定下来以后可能就只有一种解读,而且容易产生误读,而声音将有效地避免这一点。
《地图册》里有一首《沙漠》,说的是博尔赫斯在距离金字塔几百米的地方抓起一把沙子,然后到另一个地方把这沙子又轻轻撒下。博尔赫斯失明之后,他思考问题的方式、感知时间流逝的方式都不同了,拥有的就只有触觉,用对物体的触觉来感受时间的流逝。一位“有声诗集”的参与制作者表示,听到这样的文字,你也许会久久地坐一下,想一下,再重新观看我们身边发生的一些小事,学会接纳与欣赏,用诗意之心去感知生命的每一个瞬间。这或许就是博尔赫斯所说的文学的意义。
□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李 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