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四,2021诺贝尔文学奖颁出的那个夜晚,出乎所有人意料,折桂者是常驻英国的坦桑尼亚作家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Abdul-razakGurnah)。他是谁?诺奖为何要绕过众多仍无缘奖项的巨匠,诸如博尔赫斯以及之前几乎所有的热门人选,而独独颁给了甚至在英国本土的布克奖也只是入围的如此“冷门”的他?
英国文坛“移民三雄”之外的第四人
诺贝尔文学奖给予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的授奖词为:“表彰他对殖民主义的影响以及文化与大陆之间的鸿沟中难民的命运的毫不妥协和富有同情心的洞察。”
古尔纳从1987年起开始文学创作,迄今已出版八部长篇小说,他的作品主要以殖民主义及流散给人们带来的痛苦和身份危机为题材。英国文学评论界对其赞誉有加,认为他的创作既有英国印度裔作家维·苏·奈保尔的锐利文风,又有以书写底层民众困境见长的尼日利亚作家本·奥克里的诗性语言。而跨文化的个人成长史给予了他更加丰富的创作素材。
古尔纳生于坦桑尼亚的桑给巴尔岛,母语为斯瓦西里语,1968年为躲避国内动乱移民英国。1976年他从伦敦大学毕业获得教育学士学位,此后在一所中学任教。1980年他回到非洲,执教于尼日利亚拜尔大学,同时攻读肯特大学的博士学位。他现在是英语系的教授和研究生课程主任,主要学术方向是后殖民写作和与殖民主义相关的话语,尤其是与非洲、加勒比和印度有关的话语。他曾编辑了两卷关于非洲写作的论文,发表了诸多当代后殖民作家的文章,自1987年以来,他一直担任著名的英国文学杂志 《旅行者》(《Wasafiri》)的特约编辑。
提及当代移民作家,人们立马会想到享誉世界的英国文坛 “移民三雄”——萨尔曼·鲁西迪、维·苏·奈保尔和石黑一雄,后两者已先后斩获诺贝尔文学奖,诺奖对于跨文化作家的偏爱由此也可见一斑。
而正因如此,2012年曾因课题研究而关注古尔纳的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副教授张峰,对于古尔纳的获奖极为惊讶。他坦言,确实没料到,诺奖会再度颁给同样是英国文坛移民作家序列的古尔纳。如果非洲文学是此次关注的焦点的话,他一直看好的则是肯尼亚作家恩古吉·瓦·提安哥。况且,古尔纳的身份很多,既是大学老师,又是杂志和图书编辑,还致力于学术研究,他的作家光环已被稀释了些许。
记忆永远是古尔纳笔下重要的主题
张峰曾在其所著 《游走在中心和边缘之间——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的流散写作概观》中评述古尔纳的小说:“主要讲述非洲移民的故事,深入解析他们面对当代社会普遍存在的殖民和种族主义余孽时的痛苦与迷惘,用异化的人物性格映射了当代英国社会的脆弱一面。”
同时,古尔纳的小说又具有独特的风格:“他用时空中穿梭往来的碎片般的故事取代传统的线性叙事,而这种断裂恰如其分地表现了那些处于错位、流散状态中的人物的生活状态。”
这也正契合了瑞典学院对古尔纳的评语:“古尔纳在处理‘难民经验’时,重点是其身份认同。他书中的角色常常发现自己处于文化和文化、大陆与大陆、过去的生活与正在出现的生活之间——一个永远无法安定的不安全状态。”古尔纳的写作大多在其“流亡”期间完成的,但都与其故乡相关,他的前三部小说《离别的记忆》(《Mem-ory of Departure》,1987)、《朝圣者之路》(《Pil-grim’sWay》,1988)、《多蒂》(《Dottie》,1990)都从不同叙事视角记录了移民在英国的经历,探讨了迁移到一个新的地理和社会环境对人物身份带来的影响。如诺奖的官宣所言:“记忆,永远是古尔纳笔下重要的主题。”
《博西》与《囚笼》:目前唯一的中译小说
目前,古尔纳暂无单行本小说引入中国。而在译林出版社2013年出版的 《非洲短篇小说选集》中,收录有他的两部短篇小说《博西》和《囚笼》。2013年12月,《非洲短篇小说选集》由“非洲现代文学之父”、尼日利亚著名作家钦努阿·阿契贝与英国肯特大学教授C.L.英尼斯编辑,查明建等担纲翻译。
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一直用英语写作。他最著名的小说是 《天堂》(1994年)、《荒漠》(2005年)和《海边》(2001年)。
许多外媒评论指出:古尔纳的作品本身具有独特的文学魅力,其对移民、难民的身份认同,殖民主义带来的历史创伤等深刻命题的探讨,都契合当下时代最值得我们关注的命题。流亡、个人记忆、后殖民时代的自我认同,这些文学主题或许是支持古尔纳获奖并在欧洲文学体系中弥补非洲记忆的重要因素。
古尔纳的学生、在英国埃克塞特大学教授后殖民主义文学理论的Florian Stadtler博士在接受采访时也认为,当下我们依然面临着一个严肃的问题:即一个创造过伟大文学艺术和思想的国家,如何与自己曾经创造的可怕的残忍共存?而古尔纳的作品,帮助人们重述并直面它。
在2012年英国的一篇有关古尔纳小说中的移民身份的研究论文中,作者也指出:古尔纳的小说有一个共同的线索:即国际移民内心深处产生的疏离与孤独,以及在一个后殖民时代“家”之于我们每一个人的意义。作者认为,古尔纳的重要贡献是他以一个获得了足够声望的移民的身份,唤起了我们对那些同为移民却在“流离失所,充满忽视、敌意、冷漠的环境中”挣扎求生的人们的关注。从这个意义上说,古尔纳关心的其实不仅是那些可能默默无闻的非洲移民,而是我们每一个人。
□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李 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