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香斑鸠啼暖落花风春天不和一朵花计较毛姆的尖刻花鸟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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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版 随笔
·野菜香
·斑鸠啼暖落花风
·春天不和一朵花计较
·毛姆的尖刻
·花鸟符号
2021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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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随笔 2021.04.12 星期一

斑鸠啼暖落花风
李显坤
    当我们进到那片伴有水声的林子里,有两只略大的鸟儿上下翻飞而过,虽然一时看不清,我们却能够很轻易地判断出,那不是鸽子,那是斑鸠。尽管斑鸠的大小、形体、颜色和鸽子都差不多。
    更多时候,好似王熙凤初见林黛玉,未见其影,先闻其声。斑鸠的鸣叫声是平仄之调,“咕,咕,咕咕,咕——”半拍上声,半拍去声,紧接着两拍平声,虽然少变化,却流畅而悦耳,仿佛风吹树叶声都在与之轻轻相和。
    我那时还在上小学五年级。暑假时,我和三弟就会来到乌尔禾,爸爸在这里工作。妈妈在市里的面粉厂工作,家属工的活较重,在制粉车间三班倒,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爸爸带着大哥、小弟、妹妹在自己的工作之地生活、学习。
    那时,那片林子对我们有着无限的诱惑。林子旁边有一个很大的河流的回水湾。很大是相对我们这些少年而言的。河流委实也不大,是条小河。夏季河水平缓、清浅,上游的水库把水调节到油田上去了。
    林子里待久了,感到闷热,小伙伴们就会到河湾里戏水。这样的地方,女孩儿们都不会靠近,小伙伴们玩起来就更加肆无忌惮。
    总是会水的先跃入水中游上一阵,无非也是那种溅起很大水花的狗刨式。我不会游水,但敢从高处向深水里跳冰棍。上岸后,就看着那些狗刨的玩水者发笑。
    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们就在河边钓鱼。爱上钩的多是鲫鱼,草鱼比较难钓。泥鳅之外,还有一种内地所没有的白条子鱼,小伙伴们也叫它狗鱼。
    我总是在林子里待得最久的一个。这里有许多种鸟儿,引人注目的有花的啄木鸟、黑的乌鸫,树杈上欢唱的黄鹂,林间疏影下蹦跳的白。在林子里所见的斑鸠,是欧斑鸠,一种体型略小的粉褐色斑鸠,为中国常见的五种斑鸠中的一种,颈侧有黑白色细纹的斑块。这是一种夏候鸟,春季迁来,秋季迁走,常单独或成对活动,很少成群,主要以桑葚、玉米、芝麻、小麦等各种植物的果实和种子为食,也吃少量动物性食物。
    斑鸠真算得上是第一个在中国古典文学里出场的名鸟。翻开《诗经》第一篇,就是《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雎鸠就是斑鸠。据闻一多所言,这种鸟“尤笃于伉俪之情”,“其一或死,其一亦即忧思不食,憔悴而死”。而在《卫风·氓》里,则是以小斑鸠的形象出现的:“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传说斑鸠贪吃略有酒味的桑葚会昏醉,以此告诫热恋中的姑娘不要沉醉于爱情。
    斑鸠筑在胡杨树上的巢很高,我不会爬树,经常仰脖盯着树上的斑鸠巢看,听斑鸠在巢中的窃窃私语。但哥哥他们知道,一窝斑鸠产卵两只,不知为何,我们发现已孵出小鸟儿的巢中,只有一只幼鸟的鸣叫声,我们都希望掏了这只小鸟儿养起来。哥哥他们则不急,他们都说,还得等几天,让这只小鸟儿再大一点,掏早了不好养,但若让小鸟儿在巢中长过半个多月,就可能离巢飞走了。
    那天中午,哥哥爬上离地四五米的大树,去掏那只小鸟儿。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一场风雨之后的老斑鸠去哪里觅食了,竟然顾不得巢中的孩子了。哥哥掏了小鸟儿从树上下来后说,当他缓缓地伸手去捉那躲在角落里的小斑鸠时,小斑鸠既不动,也不鸣叫,只是睁圆了眼睛,满眼透出绝望。
    这只小斑鸠并不只是我们兄弟在养,左邻右舍的男孩们也都非常上心,带来玉米粒、馒头心,甚至捉了虫来喂。喂鸟时,把食物握在拳心里,让小鸟儿从食指和中指留出的缝中啄食。小弟格外喜欢这只小斑鸠,翻出来一块饼干,嚼了嚼,攥在手心里喂它。我也学着喂了一次,手心里痒痒的。
    几天工夫,小鸟儿嘴边的嫩黄就渐渐褪去,喙也似乎更长更黑了。养小鸟儿的笼子,被我们挂在门前的棚沿下,能迎风,阳光却又不能直射之处,还要防着野猫能够得着。那时我很奇怪,每天都有两只老斑鸠在近旁的树上冲着小鸟儿叫,小鸟儿闻声,便不停地在笼中扑腾。
    有一天,我们中午回来,笼中的小鸟儿不见了。笼子被开了一个洞,显然是小鸟儿挣出来的。周边也没再见老斑鸠在叫。显然,小鸟儿不是被野猫抓走了,而是一家团聚去了。心里不免有深深的失落,却也有着一丝丝宽慰。毕竟小鸟儿回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古人常言:“以鸟鸣春。”虽然在西北之地,我们最早只能在初夏里听到斑鸠的鸣叫声,但斑鸠的鸣声是天籁,令人喜欢,自是别有一种韵味。想着去年初夏,每天醒在斑鸠田园风格的鸣声里,心底乡愁难忘,可感心灵的慰藉。若是个晌晴,内心自是更加清明。若在绵绵雨天里,则另有一种感觉。雨声淅淅沥沥,也掩不住斑鸠的鸣声,便觉着自己又进到了一片幽静的林子里。
    现在当然还不到季节,惊蛰刚到,在我们这里仍然遍地残雪,当然听不到斑鸠的鸣叫。斑鸠啼暖落花风,那风当然是夏季花落时节的风。而对斑鸠啼破杏花天,则是满怀期盼的。去年四月间,楼前的杏花次第满树,在微风里灼灼。见着斑鸠翻飞而过。我发现,所有的斑鸠都会唱歌,没有一只唱歌的斑鸠是寂寞的。我们的那只斑鸠飞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