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立兵
在中华上下五千年灿若星辰的文化体系中，作为核心文化，两汉文化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说华夏文化开启了中华文化之先河，那么两汉文化就是成就汉民族的伟大文化。
长久以来，有这么一种说法很流行：“秦唐文化看西安，明清文化看北京，两汉文化看徐州。”徐州，古九州之一，简称徐，古称彭城。这里又是两汉文化的发源地。其历史文化遗存是非常丰厚的。特别是汉代三绝——汉墓、汉兵马俑、汉画像石，尤为突出。而在这三绝中，又以汉墓文化为绝对的第一。资料显示，迄今为止，徐州已发掘清理的汉墓据说有300多座。这其中，又以龟山汉墓规模最为壮观。自然，其文化价值也是最高的。
龟山汉墓位于徐州市区西面。龟山汉墓主人是西汉第六代楚王刘注。该墓为两座并列相通的夫妻合葬墓，南为刘注墓，北为其夫人墓，两墓均为横穴崖洞式，开口处于龟山西麓，呈喇叭形状。这座墓东西长83米，南北最宽处33米，总面积约700余平方米。按此计算，这座古墓几乎将整个龟山的山腹掏空！也就是说这座山是一个巨大的空壳。
这样一个悬空的山体，历经上千年的时间，期间也许经历过地震、地壳变动等自然灾害。但眼前的龟山绿树成荫，流水淙淙，丝毫看不出山腹部被掏空的迹象。以当时的技术水平，是如何掌握山体结构，保证不出现坍塌，使施工得以顺利进行的？
龟山汉墓景区入口就是这座墓的南甬道口。龟山汉墓的南甬道全长56米，高1.78米，宽1.06米。这是一条长方形甬道，旁边放着用来堵塞甬道的巨大条石。每块条石的重量约五六吨重。这条甬道一共用了26块长方形条石，分上下两层整整齐齐严严实实地塞住。散落在一边的条石，表面打磨得非常精细，边角棱角分明。据说，刚刚发掘出来时，条石横断面接缝浑然天成，乍看上去根本分辨不出条石与条石之间的缝隙，接缝之间竟然连一枚硬币都塞不进去！更让人吃惊的是，经考古专家鉴定，这些条石的材质和龟山石材质完全不同。也就是说，这26块条石不是就地取材，而是从外地运进来的。我真的想象不出，在没有任何机械辅助的那样一个时代，先民们是如何打磨并运输这些条石到龟山汉墓的？
甬道是沿中线笔直开凿过去的，甬道内壁、顶部和地面比刚看到的条石打磨得还要细致，表面光滑如镜，如同一道道白线一样的凿痕摸上去竟然连一丁点的凹凸感都没有，其精细程度简直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据说，长度为56米的甬道，其走向最大偏差仅有5毫米，精度达到1/10000。通俗地说，甬道笔直得像用现代卡尺量出的一条直线，边角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此精密的设计和施工，即便是放到现在社会，也是很难做到。按当时的技术水平，是如何修建出来的？我的惊愕到了极点。
走过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墓室内里完全是按生活起居设计而成，一共有15间主次分明的墓室，卧室、客厅、马厩、厨房一应俱全，马厩里竟然还有栩栩如生的石马和石车。整座墓室的设计井然有序，恍如一个巨大周全的生活起居所。如果不是身处此地，我们很难想象这是一座古汉墓。
再向前走，便是楚王刘注夫人的墓室了。这座墓室的前厅和棺室以及石柱上分别有很多乳头状石包，分布走向呈不规则排列，看上去不像是工艺点缀，也不太像是人力所为。有人说是象征着照明的灯盏，还有人说是象征着楚王上应天星……
开凿这样一个复杂的墓穴，工程之浩大、用时之久远、用工之庞大、费用之巨多，让人难以想象。仔细再一想也就释然了，中国历史上，汉代的厚葬之风一直很兴盛，特别是西汉时期更为严重。西汉的王侯们对自己的身后事看得非常重要，他们想的只是他们死后所要埋葬的墓穴如何坚固和华丽。
王侯们怕的是自己死后墓穴被盗，可偏偏就会被盗，而且绝不含糊。这位第六代楚王刘注也一样。他甚至为了自己的墓不被盗窃，还煞费苦心地在墓道的塞石上留下了一段如此大意的文字：第二代楚夷王刘郢客，身为一代楚王，曾向天发誓，墓葬中没有放置任何的金银财宝等值钱的陪葬品，只放置了棺木和尸体。我作为他的后世子孙，也将效仿先祖的薄葬做法，如果后人能够看到这段文字，应该对我产生同情，没有必要动我的坟墓了。然而盗贼们没有因为他留下的这段文字而产生任何的同情，在刘注死后的近千年时间里，他的主墓多次被盗窃。
从刘注墓穴发掘后清理的文物数量来看，他所标榜自己“薄葬”的言论并没有被证实。1971年清理发掘刘注的附属墓时，发现仅仅一个附属墓穴，其随葬文物就达到了惊人的720件！据考古专家说，如果刘注的主墓不是数次被盗，那么，他墓中随葬品的数量将会是天文数字。如此看来，刘注标榜自己“薄葬”的说法，也仅仅是一说辞罢了。
在冰冷阴森的墓穴中缓缓前行，如同行走在历史的长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