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过端午；赛龙舟，敲锣鼓；包粽子，插艾蒲；悼念屈原也祈福……”
又是一年端午时。吃粽子、赛龙舟、插艾蒲，必不可少；贴五毒、系百索子、喝雄黄酒，亦不鲜见。可你知道还有这样一种端午习俗吗——吃咸鸭蛋？汪曾祺为我们介绍了他的家乡这一独特的端午习俗。
“我的家乡是水乡，出鸭。高邮大麻鸭是著名的鸭种。鸭多，鸭蛋也多，高邮人也善于腌鸭蛋，高邮咸鸭蛋于是出了名。”高邮咸鸭蛋在苏南、浙江一带非常受欢迎，就连上海卖腌腊制品的店铺卖咸鸭蛋都要用纸条特别注明:高邮咸蛋。
汪曾祺寥寥数语便把其家乡盛产鸭蛋这事做了最棒的宣传。若不是高邮咸蛋异常美味，若没有对家乡发自内心的爱与眷恋，一只咸蛋又怎能打动汪曾祺挑剔近乎刁钻的胃口？这只咸蛋究竟有多美味？且看汪老的介绍：“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平时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读到这里，一只带有腌制的清香味和淡青色泽外壳的咸鸭蛋就具有了质感。为什么一只平淡无奇的鸭蛋到了汪曾祺的笔下就变得如此生动传神？
最近二十年来，汪曾祺被越来越多的人研究。他的文章，正如他的为人，向真向善，诗情画意却不矫揉造作，他的文字中总是流淌着对生活脉脉的温情。无论是人间草木，还是端午的鸭蛋，他的文章都是个性化的琐屑题材，没有宏大叙事，因为他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所以才能从笔端处让人时时感受到闲适、宁静的生活之中的自然之美和人性之美。
汪曾祺这种恬淡、自然、闲适的风格与他的人生经历是分不开的。早在1939年汪曾祺考入西南联大中文系时就初露端倪。据汪曾祺自己介绍，他入学后并不爱好学习，白天泡茶馆，晚上自己去图书馆看闲书。要知道，当时国难当头，大家都抱着学有所成、报效国家的志愿来学习的，汪曾祺这样一种学习态度是不能让人满意的，而且他看的书又很杂，从功利的角度看，对他的学业无甚帮助。但汪曾祺的老师沈从文先生很欣赏他。沈说：“若世界真还公平，他的文章应该说比几个大师都还认真而有深度，有思想也有文才……”汪曾祺后来回忆说：“我要不是读了西南联大，也许不会成为一个作家，至少不会成为像现在这样的作家。”这真是命运捉弄人，若不是沈从文先生的赏识和西南联大自由、民主、开放的学风包容，我们差点失去这样一位当代文学大家！
二十多年前被誉为 “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的汪曾祺走了，临走之前，他曾在一个万籁俱寂、满天繁星的夜晚说：“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我这里一点是热的。”己心温暖，则世间温暖。只要我们还保有对传统文化的美好记忆，还有对自然和谐生活的向往之心，现在行动还不算太晚。
（《我在西南联大的日子》，汪曾祺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8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