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年，“林家铺子”再度开张。林少华接受“上海译文”的邀约，成为村上春树第四部长篇小说《刺杀骑士团长》的大陆中文版译者。日前，在青岛如是书店的签售会现场，林少华以“一碗突然被端走的热拉面，让自己一时错愕，不知该继续张着嘴还是闭上”来形容十年来若有所失的寂寥心情。现在这碗美味的热拉面回归：还是熟悉的“配方”，带着林家铺子独有的 “调调”，林少华评价它虽称不上绝味，有些许老套，却依然让人回味悠长，流露出作家暌违七年再著长篇的成长与改变。
主人公用爱和悲悯“刺杀”暴力和恶
即便过去十年都未能与自己心心念念的作家“相遇”，林少华却说，他还是那个最了解村上笔下世界的人。“就像是他写出了上半句，我便一定猜得到下半句的要义。过去了这么多年，这种熟悉的感觉依然未变。”不过这次林少华却没猜到结局，他读出了作家的改变。
在《刺杀骑士团长》中，身为肖像画家的主人公被妻子背叛，人到中年不得不独居山谷，人生失意。村上曾经说过：“我写小说的理由就是让个人灵魂的尊严浮现出来。个体的尊严至高无上。”而在小说的结尾，主人公却做出了从世俗眼光看明显有违尊严的选择：对妻子的外遇概不追究，不仅重回她身边，还接纳了来历不明的小女儿。
为此林少华思虑良久：“可能，他发现了比他一贯的尊严更宝贵的东西，那就是爱和悲悯。他开始认为，只有把爱和悲悯作为情感和灵魂的底色，才能使个人获得真正的尊严。”小说中，主人公的彻悟缘于一次冒着生命危险的地下奇幻之旅，神秘的洞口，通往另一个地下世界，它被解读为对潜藏着暴力和恶的自我潜意识的隐喻，主人公刺杀了自己潜在的暴力和恶。
林少华称这是村上文学主题一次不大不小的跨越和升华。
村上已无法摆脱“自我复制”之嫌
尽管《刺杀骑士团长》首印就达到70万册，刚过预售期就又加印了10万册，是名副其实的超级畅销书，但对于部分完成阅读的年轻读者而言，却并不好懂。上下两册封面的主题概括也让人一头雾水：“显形理念篇”和“流变隐喻篇”。对此，认为不宜“剧透”的林少华未做过多解读，只表示：理念与隐喻正是这部小说的关键词。
从1997年开始，村上每7年出版一部长篇，林少华坦言，他并不认为这部新长篇是村上四部长篇中的集大成之作，如果让他选，他会说《奇鸟行状录》才是村上最成功的作品。在按照自己的翻译习惯浏览全书之后，他多少还有些小失望。“正如日本的主流评论所说，《刺杀骑士团长》融入了村上文学中迄今为止几乎所有的要素。”穿越的情节，自《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以来已屡见不鲜；具有特异功能的13岁美少女，让人想起《舞，舞，舞》中的雪；走下画幅的骑士团长，同《海边的卡夫卡》中的麦当山德士上校相似；林中的洞和地下异境的探索在 《奇鸟行状录》中就已存在；书中对于南京大屠杀的质问，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作品中，只不过没有像这次一样占到了1500字的大篇幅……
林少华说，再读村上，他发现他已无法摆脱“自我复制”的嫌疑。“但是有一点村上永远都不会让读者失望，他所讲述的故事永远都充斥着不确定性和荒诞，引人入胜，耐人寻味，让人看完三四天都缓不过劲。技术的娴熟在某种程度上总会弥补灵感的缺失，村上就是这样的作家。”
好的翻译是重构文体和美
历时85天，完成50万字的译稿。林少华说，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讲，如此速度并非不认真，而是缘于长时间等待所产生的迫切感，“那碗被人一把端走的热拉面，现在又摆在了我面前，仿佛过去10年所有的日子就是为了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
一如既往地，他所看重的依然是翻译中对村上文体的节奏感和韵味的把握。读者将书买回去，如果除了故事情节本身，还买到了一种独特的语言风格，审美体验，这种感觉是花多少钱都值得的。“一般的翻译只是转述内容和故事，好的翻译是重构文体和美，这是一种妙趣。”
林少华说：“主题思想、段落大意，没有译者介入的余地，所能介入的只有语言的风格，也就是讲故事的调调，而这又是极不易把握的东西。”
在林少华看来，村上是一位文体家，他的文字特色鲜明，看几行就知道是他的作品，这正是国内作家普遍欠缺的，他们中许多人尚未形成自己讲故事的调调。“作家或者说翻译家最终的胜出靠的就是文体和调调。”
□青岛日报/青岛观/青报网记者 李 魏
